詩意水云鄉

文/舒　眉

?

詩意水云鄉

文/舒眉

眷戀　陳新文攝

秋天無疑是甘州（今甘肅張掖之古稱） 最美的季節。

天空澄澈，白云舒卷，微風輕拂，黑河灘上的樹林色彩斑斕，大片大片金黃的渲染，映襯得藍天如華麗的絲緞般潤潔亮麗。我又一次陪著朋友來到張掖城區北郊濕地——這兩年，這里已經是甘州最亮、最新的生態名片了，似乎每一個來甘州的人，都要從這里開始走進甘州，感受甘州，領略甘州。

朋友是第一次到甘州來。之前，用他自己的話說，對塞上江南的甘州已是“久聞大名”，這次過來，正好“百聞不如一見”，要一睹大美甘州的風采。

時值深秋，正是“蘆花初白蘆葦黃”的時候，身為土生土長地地道道的甘州人，我自己也一直覺得，甘州最美的景致，正是在秋日。“甘州城北水云鄉，每至深秋一望黃”，吃完臊子面，乘車前往城北的時候，我就先介紹了古人的詩句，并告訴他們，那種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邊際的黃，如天上的云海般，既讓人震撼，又讓人心靜如水，正應了“寵辱不驚，任庭前花開花落，去留無意，看天上云卷云舒”的意境。友人見我自我陶醉，有些質疑：有你說得那么詩意嗎？

濕地東暉　談振國攝

我們從黃水池觀景平臺入口，踏上曲徑通幽的木質棧道，才發現甘州的秋，在這里早已潑墨揮毫，鋪排成了一幅氣勢磅礴卻又逸然清雅的長卷，而詩意，更是無處不在。深秋的清晨，空氣中已經有了隱隱的清寒，木質棧道上竟落了薄薄的一層白霜，在清晨的陽光下，閃著晶瑩的光芒，讓人不忍心踩下腳去。蘆花如雪，白得耀眼，在晨風中輕輕搖曳，細細長長的葉子被秋霜浸潤成了明黃，莽莽蒼蒼，蒼蒼茫茫，連成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海洋，“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我堅信，這美麗的詩句就是在這樣的景致中寫出的。在這里搞接待工作的同學告訴我們，入秋以來，這里常有大霧籠罩，千頃蘆葦蕩籠罩在濃霧之中，一切都是濕漉漉的，氤氳著水汽，有時候可見度僅三四米，身在其中，只聞其聲，不見其人，這在以前的甘州是從來不曾有的奇觀。他曾有詩曰：

秋城寒霧融，煙滯隱蘢蔥。

聞語知人在，茫然不辨東。

……

聽著同學的介紹，我們在莽莽蒼蒼的蘆葦蕩中走走停停。秋風拂過臉頰，蘆葦撫著面龐，滿眼的蘆花就那樣一覽無余地鋪排綿延到湛藍的天際，我已經不止一次來過這里了，但每一次，內心都會震撼，不覺間，會有淚涌出眼眶。有風吹過來，白色的蘆花就如一漫千頃，皎燦炫目……

夜間為情白頭的癡情女子，揉碎了心底的那份堅執，而蘆葦的葉子在秋風中簌簌地響著，仿佛一曲蒼莽的歌謠：

那時候讀過蒼蒼蒹葭，秋水清涼，浸濕了童話，蘆花飛雪，飛雪的時候，秋水的倒影里，是怎樣的她……

我禁不住給朋友唱我們甘州人自己作詞、作曲的歌曲《蘆花謠》，略帶憂傷的旋律，和著浩蕩的蘆葦，飄飄然，渾渾然，悠悠然，在這個清涼秋日，洞貫了我們的腸肺。

秋深蒹葭吐絮，月下登閣，望之白云縹緲，清風徐來，晶光搖曳，彌

千頃蘆葦自然是濕地最好的自然景致，使人心潮澎湃，蘆花蕩中別有情趣的亭臺樓閣、觀景長廊更讓人心生暖意。那些純木結構、茅草做頂的觀鳥亭、迎客亭如傘如蓋蹲踞在蘆葦叢中，鉛華洗凈，古拙質樸，是景致深處更美的景致。一路步行累了，稍事休憩的時候，登高遠眺，在造型別致的觀鳥亭上俯瞰整個蘆葦蕩，近處木質棧道曲折回旋，移步換景，遠處的祁連山青峰相連，山頂的積雪白得晃眼。祁連山與水云鄉、雪峰與濕地，就以這樣千年的守望，孕育著天地的靈氣，孕育著大美的甘州。

從觀鳥亭下來，同學帶我們去荷塘，蘆葦蕩里的木質棧道曲徑通幽，我來了多次，也沒有記住哪一條通往荷花池。幾場秋雨過去，李商隱“留得殘荷聽雨聲”的意境算是讓我們有了真切感悟的機緣。荷葉在這一季早已不再張揚，向內里卷著的葉子也是枯枯的，卻還有些筋骨，存留著卓然挺拔的風姿，似乎還能從清晰潤濕的空氣里嗅得到荷的清香。八月初秋，我曾多次來過這里的荷塘，那時候，正是荷花競相綻放的季節。紅的嬌艷，白的純潔，成群的蜻蜓更是亭亭玉立于荷尖，不由得人暗自喝彩，心心念念。所有的花卉中，我一直鐘愛荷。愛它的簡潔、明麗、清爽。澤國的翹楚說是荷葉田田、荷花漫漫，想來是不會有人生出異議的，只是身在北國，上學時對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的描寫只能靠想象去感悟，后來對“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荷葉羅裙一色裁，芙蓉向臉兩邊開”的句子幾近癡迷，卻也不敢奢望這樣的景致能在塞外看到，盡管甘州一向被稱為“塞上江南”，但畢竟是大西北，“竟見蘆花水一灣”已經讓人詫異了。同學說，這幾畝荷塘是去年從南方引進來做實驗的，看能不能經歷北方的寒冬而安然無恙。冬去春來，荷花比去年開得還蓬勃了，看來“十里荷塘，三秋桂子”的江南美景在甘州再現已然不是夢想。

濕地晚照　李玉平攝

河塘旁邊的池子里，有幾群白色的鴨子在水面上游來游去，自在而悠然。“一曲溪流一曲煙”，在我看來是一洼水塘一綠洲，依水而生的植物總是格外葳蕤多姿。再往前走，蘆葦一叢高過一叢，小橋下面流水潺潺，不時聽見蘆葦深處傳來撲棱棱拍打翅膀的聲音。同學介紹說，這里是活水，水源足，所以蘆葦長得格外茂盛，也聚集了許多水鳥。野鴨、白鸛、黑鸛、白天鵝、黑天鵝、鴛鴦、白鷺……春天的時候，成群的天鵝在清凌凌的水中飛翔嬉戲，美麗的身影在藍天碧波之間劃出優美的曲線，很是驚艷，吸引了許多攝影愛好者來這里抓拍。現在最多的是麻鴨，遠遠看去，灰黑的身影像一個個音符，在水面上跳躍，人到近處也不怕，三三兩兩，撲棱著翅膀，從水面上飛過，更有林間不知名的鳥雀，“啾啾”地叫著，而天上的大雁，正開始往南飛，讓人不免想起“天高云淡，望斷南飛雁”、“雁叫聲聲，相逢路上話春秋”的詞句來。說話間，到了一處水塘，又見數百只白色的野鴨嘎嘎叫著，打破了寧靜，這是正在修建的漂流河碼頭，是野鴨的天堂，游人駐足觀賞，常會和他們拍照，而這些憨頭憨腦的精靈，也早已習慣了和人類的友好交往，甚至會慢條斯理地擺出最美的范兒。李清照“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的詞，流傳了千年，千年之后，甘州濕地的“鷗鷺”卻已是處變不驚，與人和諧相處了。看來自然的美需要發現，更需要呵護。

一路走，一路感慨，友人坦承我先前的介紹沒有夸張：這水云鄉天然、恬然，毫無粉飾、矯情之態。如果說秋天是甘州最美的季節，那么水云鄉就是甘州最美的詩篇。

詩意的甘州，詩意的濕地，詩意的水云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