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梨花開的季節

□史錫嬌

?

刺梨花開的季節

□史錫嬌

又到了家鄉刺梨花開的季節，我眼前仿佛看到了家鄉那滿山遍野紅艷艷的刺梨花。

刺梨是家鄉黔南布依族苗族自治州貴定縣的特產。每年五月份，是刺梨花開的季節，到了九月份左右刺梨便成熟了，這時漫山遍野變成了金燦燦的一片。春紅秋黃，刺梨把家鄉景色打扮得分外美麗。成熟的刺梨肉質肥厚、味酸甜、營養豐富，把刺梨加工成刺梨干便成了家鄉味道可口的上等食品。

說起刺梨干，這可是我家鄉獨特的手工藝作坊傳統絕活。我的外婆就是當地聞名遐邇的加工刺梨干能手，也是女強人。

外婆一生經歷坎坷，在舊中國，外婆家境貧寒，在她十幾歲時，父母因病無錢醫治都相繼病故，從此她成了孤兒，居無定所，只能到處幫富人家干點加工刺梨活維持生計，經常吃不飽穿不暖，冬天手腳生滿凍瘡。沒上過學、讀過書，扁擔大的“一”字都不認識，更別提自己的名字了。那時外婆天天看星星、盼月亮，期盼有一天能過上好日子。這一天終于盼到了，黔南解放了，新中國成立了，是共產黨把黔南布依族苗族人民解救出來，從此當家做了主人，也讓外婆把學到的傳統刺梨加工技術有了發揮的作用。

改革開放后，我的家鄉開始發展刺梨產業。這時已65歲的外婆，在政府的支持下，利用自己的技術，毅然辦起了一家刺梨干的手工作坊。當年，小作坊加工生產了一些刺梨產品，并放在別人的商店里寄賣，賺了點小錢，成了當地的美傳。外婆初嘗創業甜頭，“老驥伏櫪，志在千里”，2002年，外婆正準備大干一番，卻不料把自己的養老本都搭進去了。大量的刺梨干生蟲之后只能燒毀了，導致“巨虧”3萬多元。家人和親戚朋友都勸外婆放棄，可是政府領導的一番話，讓她堅持下來。“現在退耕還林，很多刺梨苗都種下去了，您得堅持干下去，要不然結出來的果子不知道往哪弄呢？”當地政府領導的這些話打動了外婆。為了鄉親們她也要撐下去，她也堅信刺梨一定能變成“金娃娃”。

租房干了三年后，轉眼到了2004年。外婆覺得租的房子不夠正規，她想湊錢蓋一間屬于自己的廠房，擴大生產。功夫不負有心人，廠房于2008年蓋好，外婆擺脫了作坊加工，成了小工廠了，按國家標準生產，當年企業就獲得了食品行業QS認證，生產的產品開始進駐貴州各大超市商家熱賣。在政府的號召下，企業響應國家退耕還林政策，引導農戶大量種植刺梨，并對刺梨進行深加工，解決農戶刺梨銷售難題，帶動農戶共同致富，外婆因此獲“致富能手”“優秀鄉鎮企業家”殊榮。

外婆有個夢想就是把家鄉的傳統刺梨干技術傳承下去，發揚光大，造福山區人民。外婆常說，“事非親歷不知難，萬丈高樓平地起”。經過她十五年的不懈努力，外婆的敏子食品廠已經成為當地農副產品加工的龍頭企業，敏子牌刺梨干也開始暢銷全國。

往事并不如煙。如今我居住京城，腦子還時常會想起小時候家里那間面積不大但卻干凈溫馨的手工作坊。轟隆轟隆的裝機聲，伴著外婆甜甜的微笑，外婆這種追夢的精神一直是我前行的動力。

一路的酸甜苦辣、歡笑淚滴，伴著甜甜的刺梨味道，成為我生命中最溫暖的記憶、最優美的旋律。哪怕境遇變遷，亦或迷茫來襲，坎坷挫折也好，艱難困苦也罷，當刺梨飄香，外婆笑了的時候，現實中的一切痛苦都會忘記得一干二凈。

回憶往事，再豪華的星級酒店、再豐盛的山珍海味，都沒有外婆用干凈溫暖的手做成的刺梨干香甜。那甜甜的刺梨味道，就像朋友躲在屋檐下談天說地，互道衷腸的夏日雨夜；又像朋友發來的一句簡單的理解和鼓勵的話語；或是久別重逢的一個擁抱；還有遠方寄來的一盒清茶，泡出滿滿的友情芬芳。在繁花似錦的世界里，在繁亂嘈雜的人世間，與其把時間和精力花在琢磨別人的心思上，不如簡簡單單的做好自己，就像家鄉的刺梨，外表丑陋，但卻有一顆真誠、善美、執著的心。喜歡每一個簡單的人，感謝每一個接受我簡單的人，繁華世界，簡單就好。

時光荏苒，光陰如梭。轉眼到了2016年，又到了刺梨花開的季節。可是我的外婆已經癱瘓在床，她再也走不出家門，走到她心愛的刺梨種植基地去，再也摸不到她親手種下的那些苗兒，再也看不到山坡上開的那些刺梨花兒……

我多么多么希望此時能摘下一朵刺梨花，偷偷地插在她的發梢，看她回眸一笑。

（作者簡歷：史錫嬌，布依族，喜歡散文寫作，常用筆名“刺梨妹、蜈蚣”等，大學畢業后曾在媒體當過記者，現為北京某文化公司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