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奇生:研究中共革命,現在國內學界面臨一個普遍性的困境是,中共和蘇聯的關系太密切,而研究者懂俄語的不多。研究中共,首先要關注其與蘇聯的關系,而且要把整個國際共運史搞清楚。國內盡管有“國際共運史”這個學科,但研究還有很大欠缺。要從純學術意義上研究國際共運史,哪些是國際共運中的共同性,哪些是“中國特色”,哪些是受蘇聯“老大哥”的影響。一些基本東西都還不大清楚。
王奇生:我們不僅對蘇聯的歷史研究不夠,我們對其他國家的共產黨的歷史了解也不夠。中共黨史研究的深入,有必要對其他國家共產黨的歷史也有深入的了解,才能看出相互關聯與異同。以“世界革命”為訴求的國際共產主義運動,本身就是一場全球性的運動。研究中共黨史必須具有全球史的眼光。
最近數年來,一批歷史學者開始重視中共黨史研究。目前國內的中共黨史研究(1949年以前)大體可分為兩大范式:一是“革命史視野下的中共黨史”,一是“民國史視野下的中共黨史”。后者盡量將中共革命放回到20世紀上半期中國政治和社會經濟文化變遷的大背景下考察,將革命的主體、客體以及局外各方放置于同一歷史場域中探討,以再現其復雜多元而又關聯互動的歷史本相。
王奇生:我個人感興趣的,既不是純事實層面的東西,也不是純抽象層面的東西,而是那些確實能夠運用到行動之中的機制。我們的研究,不只是簡單地把一個過程講清楚,還要看看背后的機制是怎么形成的,又是如何運作的。
黃道炫:機制的運作,機制的落實,這是最有趣的。我們做歷史研究要借鑒社會學、政治學,在視野上,這些學科確實比歷史學勝出一籌。
王奇生:我們做歷史研究老是強調求真,其實求解也同樣重要。“真”是唯一的,“解”可能是多元的。并非所有發生過的歷史都能弄清楚,很多情況下只能做出一個推斷。推斷就可能見仁見智了。當我們把事實弄清楚之后,事實后面的機制還有必要深入探討。
黃道炫:首先是求真,不能因為無法復原完全的真就放棄努力。總的來說,現在要研究的事實太多,判斷其意義關鍵要看背后有沒有大的關懷。純粹的事實研究也有它的意義,但是有限。人生苦短,我們的研究還是應該有選擇。這就涉及所謂碎片化問題。
王奇生:所謂碎片化就是就事論事,沒有打通它的內在聯系。
黃道炫:如果探討的背后有更大的眼光,任何小問題都是大問題。如果只是就事論事談一個基礎性的事實,再大的事情也不能說不是碎片。
(摘自澎湃新聞網,內容有刪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