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古醫籍中的高頻虛詞“者”和“所”

呂金娥

【摘 要】“者”和“所”是古醫籍中出現頻率較高的虛詞，常依附實詞而存在，在句子的起承轉合處起連接作用。掌握古醫籍中“者、所”的用法，對理解醫理具有重要作用。

【關鍵詞】高頻虛詞 輔助性 附著性 指代性 區別

基金項目：本文受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重點學科《中醫文化學》、陜西省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特色學科《中醫藥特色文化傳承與發展研究》資助。

古人行文非常重視虛詞的運用。在《黃帝內經》《傷寒論》（以下簡稱“傷”）等古醫籍中，“者”和“所”出現頻率非常高。既為虛詞，就具有虛詞的特點：不能單獨充當句子成分，必須依附于實詞而存在。清人劉淇在《助字辨略》中指出“構文之道，不過實字虛字兩端，實字其體骨，而虛字其性情也?！鞭o章家又把虛詞比作人體的“筋脈氣血”，認為文章的起承轉合完全靠虛詞“聯絡運行”，否則文章就“斷斷續續，意不宜而語不貫了。”研讀古醫籍時，了解常用虛詞的用法，對正確理解醫理具有重要作用。

“者”字用法

“者”作為虛詞，不能單獨使用，通常放在動詞、形容詞或數詞、名詞的后面，具有結構助詞、語氣助詞或代詞的用法與意義。

1.結構助詞：常與形容詞、名詞或詞組構成名詞性結構，表示“…的人”、“…的事情”、“…的東西”等義。《黃帝內經·素問》（以下簡稱“素”）素47：“肥者令人內熱，甘者令人中滿。”傷71：“若脈浮，小便不利，微熱消渴者，五苓散主之。”《黃帝內經·靈樞》（以下簡稱“靈”）靈1：“往者為逆，來者為順，明知逆順，正行無問?！迸c“如”、“若”、“似”搭配，表示“像…似的”、“像…一樣”。素74：“其來如水之流者，病在外；如鳥之喙者，病在中?！庇迷诤笾玫亩ㄕZ后。素43：“凡痹之客于五藏者，肺痹者，煩滿喘而嘔?！膘`14：“人長七尺五寸者，其骨節之大小長短各幾何？”

2.語氣助詞：用在判斷句主語后，表示語氣的停頓，常與句尾語氣助詞“也”配合。素5：“陰陽者，天地之道也?！彼?：“心者，生之本，神之處也。”素42：“故風者，百病之長也?！庇迷陉愂鼍渲髡Z后，表示停頓。素34：“是人者，陰氣虛，陽氣盛?！彼?5：“衛氣者，晝日行于陽，夜行于陰?！庇迷诩僭O句中，相當于“…的話”。《傷寒論》（以下簡稱“傷”）。傷101：“若柴胡證不罷者，復與柴胡湯?！庇迷谝蓡柧渲?，表示疑問語氣，可譯為“呢”。用在時間副詞“今”、“昔”、“近”、“向”、“曩”等后，可譯為“…的時候”。“今者項莊拔劍舞，其意常在沛公也”（《鴻門宴》）。

3.代詞。用在動詞或動詞性詞組后，指代人、事、物。素7“所謂陰陽者，去者為陰，至者為陽?！彼?9：“故傷于風者，上先受之，傷于濕者，下先受之?！膘`8：“是故用針者，察觀病人之態，以知精神魂魄之存亡，得失之意?！庇迷谛稳菰~或形容詞詞組后，指代人、事、物。靈5：“老者絕滅，壯者不復矣。”素47：“肥者令人內熱，甘者令人中滿?！彼?7：“浮而散者為眴仆。”用在數詞后，表示幾種人、幾樣東西或幾件事情等。素25：“人有此三者，是謂壞府”。難7：“此六者，是平脈邪？將病脈邪？素40：“夫芳草之氣美，石藥之氣悍，二者其氣急疾堅勁，故非緩心和人，不可以服此二者。”《扁鵲傳》“有此一者，則重難治也?！?用在主謂詞組后，指代人、事、物。靈4：“脈急者，尺之皮膚亦急，脈緩者，尺之皮膚亦緩?！彼?3：“其風氣勝者為行痹，寒氣勝者為痛痹，濕氣勝者為著痹也。”在復句前一分句后，指代原因。素1：“人年老而無子者，材力盡邪？將天數然也。”素33：“今邪氣交爭于骨肉而得汗者，是邪卻而精勝也”。

“者”字結構類似于現代漢語中的“的”字結構，但二者有區別。從性質上說，“者”是代詞，它的后面不能再加中心語，如“死者”不能說成“死者人”。而“的”是助詞，所以“的”字結構后還可補上中心語，如可說“死掉的人”。另外“的”可以與人稱代詞及表事物名稱的詞組成“的”字結構，如“你的”、“誰的”等，而輔助代詞“者”沒有這種用法。

古漢語中的固定句式“…者…也”中“者”為語氣詞，常用在主語后表示停頓，或作為判斷句的標志，語氣詞“者”與它前面的成分（多為名詞或名詞性詞組、句子）關系不很緊密，不構成名詞結構；特殊指示代詞“者”則必須依附于它前面的詞語，并與之組成名詞性詞組。

輔助代詞“所”

“所”字作為特殊指示代詞，通常放在動詞或動詞性詞組前，組成一個名詞性詞組——“所”字結構，表示“所…的人（事物）”。“所”字結構指代動作行為的對象，在句中做主語、賓語或定語，有時做判斷句的謂語，具有名詞的性質與意義?！八痢币鉃椤暗降牡胤健??！八浴奔础罢f的話”。

1.結構助詞：定語標志。靈3：“惡知其原者，先知何經之病所取之處也?！备街趧釉~、形容詞或詞組前，構成名詞性結構。具有“……的人（事、東西）”等義。素5：“善診者，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彼?0：“足陽明之病甚，……或至不食數曰，逾垣上屋，所上之處，皆非其素所能也，病反能者何也”？

2.與動詞或動詞性詞組結合，組成“所”字結構，具有名詞的性質與作用。例：府君胃中有蟲數升，欲成內疽，食腥物所為也《史記·扁鵲倉公列傳》。“所為”指“造成的病”?！岸恐臁币鉃槎坎煊X到的事情?！八　睘椤八鶕牡氖隆?，“病”為名詞用作動詞“擔心”。

3.“所”字結構后補出“所”字指代的事物，中間可用“之”連接。例：食其所愛之肉也（《張中丞傳后敘》）。

例：此所以跨海內制諸侯之術也（《諫逐客書》）。

以上句子中，“所”字結構分別通過“之”與“肉”、“術”相連，表示修飾限制的關系。另外，“所”字結構前面可以加“之”做定語，修飾限制“所”字結構。

例：流俗之所異也（《報任安書》）。

“所”字結構受“流俗”的修飾限制，而“的”字結構沒有這種用法。

4.“所”字結構可帶輔助代詞“者”。

例：然則所重者在乎色樂珠玉，而所輕者在乎人民也（《諫逐客書》）。

例：臣之所好者，道也《莊子·養生主》。

“所重者”、“所輕者”分別為“看重的（東西）”、“輕視的（事情）”之意；“所好者”意為“愛好的事”?！八摺比允且粋€名詞性詞組，這種結構中，往往是“所”字起作用，這也是“的”字結構無法做到的。

5.代詞。素1：“各從其欲，皆得所愿?！彼?2：“北方者，天地所閉藏之域也”。

6.常與“為”搭配，構成“為……所”結構，表示被動。素76：“子務明之，可以十全，即不能知，為世所怨?！彼?8：“言作名，為粗所窮”。

7.不定之詞，表約數。素41：“去地一尺所……上踝二寸所”。

“所以”復音虛詞。“所”為助詞，“以”為介詞，“所以”用法有兩種：①表示手段或目的，義為“用來…的東西（方法、道理）”。靈6：“此天之生命，所以立形定氣而視壽夭者?！膘`47：“衛氣者，所以溫分肉，充皮膚，肥腠理司開合者也?！彼?：“天度者，所以制日月之行也”。

②表示原因。傷131：“所以成結胸者，以下太早故也?！彪y14：“所以然者，血氣皆不足故也?！彼?：“所以能年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以期德全不危也”。

名詞性的“所”字結構，與現代漢語中的“的”字結構相似，但也有不同。“的”字結構只能充當句子的主語和賓語，不能做修飾限制詞充當定語，否則就失去了它本身的意義；“所”字結構則能在后面加“之”修飾限制中心語。

“所”字結構和“者”字結構雖同屬名詞性結構，但二者也有區別。除結構內部的詞序排列先后及搭配不同外，“者”字結構不能加“之”修飾限制中心語，而“所”字結構可以。另外，當它們分別與動詞或動詞性詞組結合時，“所”字結構指的是行為的對象，而“者”字結構指的是行為的主動者。

“者”、“所”在古漢語中還有其他用法；在現代漢語中，“者”、“所”作為指示代詞的用法也存在，研究古代漢語與現代漢語中二者的聯系與區別，也有一定的價值與意義，此文不作贅述。

參考文獻：

[1]史曉陵：《淺談古漢語中“所”的用法》，《寧夏大學學報（人文社科版）》1984年第4期。

[2]劉家忠：《“所”字研究述評》，《濰坊學院學報》2006年第5期。

[3]李貴生：《“者”字研究綜述》，《甘肅廣播電視大學學報》2007年第7期。

[4]王育林、李亞軍：《醫古文》，中國中醫藥出版社，2012。

[5]洪成玉：《古代漢語教程》，中華書局，1990。

作者單位：陜西中醫藥大學人文管理學院 陜西咸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