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昭安
混異,即把兩個音同或音近的字用于同一聯內,有時交錯反復使用,使人讀起來難分,看起來明白。聯語中正確使用混異手法,往往會使聯語音韻別致,饒有情趣。
從前一私塾先生外出,留下一上聯,要學生對出下聯來。此上聯云:
風吹豆角,豆角與豆角斗角;
學生們冥思苦想,搜腸刮肚也寫不出來。便一窩蜂跑到后山去玩。
對著流淌的溪水,學生們頓有所悟,終于湊出下聯:
水沖石頭,石頭與石頭撞頭。
此聯巧在使用漢字的音韻藝術。上聯“豆角”為名詞,末尾“斗角”雖與“豆角”同音,卻意思不同,一個“斗”字把豆角人格化了。下聯采用類似手法。
蘇軾與書童一起出游,行至一渡口處,見船家與一船客因船費而發生口角。于是,書童得一上句,請蘇軾對下句。此上句為:
港口撐船,因船錢而講口;
蘇軾環顧四野,只見對岸有座瓦窯,幾個人正搖頭晃腦說話,大概是為買瓦向窯主討價還價,于是立即對出下聯:
窯頭買瓦,為瓦價以搖頭。
“港口”與“講口”,在當地方言口音上“港”“講”同音;下聯“窯頭”與“搖頭”同音,相比之下,下聯更勝上聯一籌。不僅切同音之妙,且形象地道出賣瓦買瓦兩者之形態,毫無牽強附會之嫌。
一天,蘇軾、蘇轍兄弟與好友佛印和尚同游巫山。佛印眼觀變幻無窮的煙雨、云海,出一上聯讓二蘇對。聯云:
無山得似巫山好;
蘇軾先對出一句:
何葉能如荷葉圓。
蘇轍嫌兄長所對失之輕薄,于是也對出一句:
何水能如河水清。
“無”與“巫”同韻,“何”與“河”也同韻,對仗甚工,足見名門大師功力!
清代一江南名士游覽望江樓薛濤故居時題一上聯:
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一時竟無人能對。直到上世紀30年代有個叫李吉玉的什邡人,發現城外有一口井,旁有嘉慶年間所立石碑一塊,上書“古印月井”四字,于是由景生情,得出下聯: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
這個下聯,無論從哪方面講都對得絕妙,因音近的兩字交錯重復的次數多,讀快了,“樓”與“流”、“井”與“影”更容易攪擾,因此也更為有趣。
清朝乾隆年間,有父子同于戊子年考中進士,有人就此事作一上聯:
父戊子,子戊子,父子戊子;
大學士、文學家紀曉嵐聽聞對出下聯:
師司徒、徒司徒,師徒司徒。
下聯“司徒”:官名,西周始置,金文多作“司土”。春秋時沿置,掌握國家的土地和人民。官司籍田,負責征發徒役,晉國因僖侯名司徒,遂改司徒為“中軍”,西漢哀帝時丞相改稱“大司徒”,東漢時始稱“司徒”。“司徒”同“師徒”相諧,較之上聯“父”“戊”為對更為精彩有趣。
明人楊繼盛游江蘇鎮江焦山時戲作一聯:
揚子江頭渡楊子;
焦山洞里住椒山。
楊繼盛,號椒山,他在這里利用“揚”“楊”、“焦”“椒”同音,把自己的大號和所游之處寓于聯中,使人一看便知游者何人,游于何地,其手法著實高妙。
據傳某朝有個姓李的進士,在翰林院任修撰。一日,他與一位武職張指揮一起舉辦祭神宴會。張指揮燒紙,紙灰如蝶飛舞,有的落在頭上,李修撰恃才自是,以為武官少有文墨,即口占上聯:
指揮燒紙,紙灰飛上指揮頭;
張指揮聞言,淡淡一笑,向李修撰拱拱手,即入席飲酒。眾官員都稱賀李的文才,李得意忘形,舉箸夾肉,準備大嚼,張指揮笑而止之,即對下聯:
修撰進饈,饈饌飽充修撰腹。
上聯“指揮”“紙灰”諧音,下聯“修撰”“饈饌”諧音,諧音巧妙,針鋒相對。
還有一副同音異字的對聯,精巧有趣:
驢系梨樹下,驢挨梨落梨打驢;
雞站箕沿上,雞飛箕翻箕撲雞。
上聯通過三個“驢”字和三個“梨”字的出現,把“一頭驢子系在梨樹下,樹上落下的梨子打在驢身上”這一事件記述得十分具體。下聯通過三個“雞”字和三個“箕”字出現,把“一只雞站在筲箕(淘米、洗菜用的竹器)的邊沿上,雞飛起,筲箕立即翻落在地把雞撲住”這一事件記述得十分清楚。聯語絕似一首繞口令。
還有副混異聯寫得如詩如畫,新穎別致:
風關鐘聲花間過,又香又響;
月攜螢影竹畔來,且亮且涼。
此聯構思巧妙,寫出了新意和深度,“香”和“響”、“亮”和“涼”兩對同韻字,造成新奇之韻味,十分精彩!
長城有一楹聯,堪稱混異聯中的經典之作:
夜訪古城月,月下閱城月溶城,城頭閱月城近月;
歡游山海關,關前觀海關入海,海里觀關海搖關。
這副對聯的上聯不僅“月”“閱”混異,且“夜”與“月”“閱”也近混異。下聯亦同,“關”“觀”混異,“歡”與“關”“觀”也近混異。此聯不僅使用了混異法,還兼用了重言和換位法,顯示了作者非凡的筆下功力!
(編輯 常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