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蘇比克灣尚無前線味道

本報赴菲律賓特派記者　張逸倩

在菲律賓單方面提出的南海仲裁案結果出爐前后，一些西方記者和菲律賓漁民“冒險”前往南海中沙黃巖島附近海域，以致該島成為外媒眼中一個沖突焦點。有分析稱，未來黃巖島不僅是中菲爭鋒的漩渦中心，也是美中新的潛在沖突之地。而在距黃巖島不到200公里外的一個菲律賓港口，美國海軍艦船活動頻繁。這個港口就是蘇比克灣，曾是美軍最大的海外基地之一。蘇比克灣都市管理局的一名官員曾說：“（我們）5分鐘內就能到那里（指黃巖島）。”《環球時報》記者近日赴菲律賓采訪期間，專程趕赴蘇比克灣一探究竟。

一個旅游勝地

在前往蘇比克灣前，《環球時報》記者特意找到一名菲律賓同行了解情況。對方表示，蘇比克灣值得一去，那里如今是一個旅游勝地，外國人很多，運氣好的話還能在港口看到美軍軍艦。

蘇比克灣離馬尼拉市區大概兩個半小時車程，位于其西北約100公里處。那是一個上午，《環球時報》記者搭乘一輛出租車前往，快到目的地時，先看到高速路邊一個出口處的牌子，顯示是“克拉克”，那是之前美軍的空軍基地。坐在車里遠遠看去，是密密麻麻的房屋。很快，車子開出下一個出口，抵達目的地蘇比克灣。

在進入蘇比克灣時，一名交警攔下記者所乘的出租車，詢問要去哪里。記者回復說，想去美國老軍事基地看一看。警察便跟司機比劃了一下大致位置，然后對記者說“旅途愉快！”

在蘇比克灣，記者最先看到的是一排排房屋和餐館以及整齊的街道。其中一些房屋明顯有些老舊，風格也不太一樣，上面還有一些編號。當地人告訴記者，那些就是原美國海軍基地所在地，美軍生活、訓練等用過的房子，一些保留到今天，也有一些改作其他用途，比如餐館、警察局、辦公場所等，甚至在原來的彈藥地庫上建起了豪華別墅。

蘇比克港長14公里，寬8—13公里，水深24—50米，三面環山。1885年，西班牙海軍開始在蘇比克灣興建海軍工廠，1901年美國在此建立海軍基地，逐漸將其擴建為美軍在海外的主要基地之一。1991年，距蘇比克灣不遠處的皮納圖博火山爆發，使得兩個基地無法繼續使用。同年，菲律賓參眾兩院通過決議，拒絕美國續租蘇比克灣。美軍被迫撤離后，該基地隨之轉變為一個經濟開發區，發展商貿和旅游。

當地導游喬西告訴記者，蘇比克灣自從開發旅游和商業后，有許多航班從別的國家直飛當地，大多來自東南亞地區，也有從中國來的。對游客來說，吸引他們的不僅有神秘的美軍前基地，還有蘇比克灣的潛水勝地、自然森林和土著人，還有亞洲唯一開放式的海洋館。這些都是這些年陸續建設的。

在蘇比克灣的海灘以及海洋館，記者看到很多外國游客。據說，在日本沖繩，由于美軍基地帶來諸多煩擾，一些當地人希望在趕走美軍后效仿蘇比克灣發展旅游經濟。

這里有菲律賓的近代史

導游喬西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不僅游客會來蘇比克灣，她還經常接到一些學校的請求，讓她帶學生們參觀這里，了解菲律賓近代史的一部分。而這段歷史的很大一部分與美軍有關。

上海社科院學者李開盛去年在菲律賓訪學期間，曾專程趕到蘇比克灣。他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他來到蘇比克灣的小城奧隆阿波后，首先找到城市博物館，館里令他印象最深的一個是當地的Gordon政治家族，另一個就是美軍基地的前世今生。他還嘗試找到谷歌地圖上顯示的蘇比克灣歷史中心、蘇比克灣博物館等，但總是找不到。后來在當地人幫助下來到地圖所顯示的地址，發現那里早已關張。

對于一個外人來說，在這里尋找歷史并不容易；即便是當地人，很多也不了解。正因為此，記者才找到有著十多年從業經驗的喬西。喬西輕車熟路地帶記者在老基地游覽。庫房657是一座外表普通的兩層白色小樓，喬西說，它曾經是蘇比克灣的監獄，是全菲唯一一座有空調的監獄，現在是警察局。庫房299是曾經的海軍將軍辦公場所，也是一棟二層小樓，現在有警察在里面工作。

走進299，記者看到天花板上電線紛亂交錯，墻壁白綠相間，透出老舊氣息。墻上掛著各種歷史照片，包括美軍撤出蘇比克灣時簽署協議的照片。

還有一些地方現在成了學校或辦公樓。美軍駐扎的營地還被房地產商改造成小洋樓，只出租，不出售。導游喬西說，時不時有游客或出差公干的外國人來租一套。那片地區赫然是美國小鎮風格，一棟棟別墅相鄰，每棟別墅前后都有草坪和花園。

在一些偏僻的小路旁，記者不時見到廢棄的彈藥庫和武器庫，都大門緊鎖，有的銹跡斑斑，外墻爬滿植物。導游說，現在政府在招商引資，它們中有的已經被改造成了商品庫房和餐館。

值得一提的是，在299庫房對面的海灣邊，記者看到停泊在港口的一艘“提康德羅加”級巡洋艦，上面飄揚著美國國旗。不遠處，幾名年輕人在嬉笑玩耍。當地人說，來這里的美國艦艇多是為了修繕或者補給，他們對此早已見怪不怪。

“5分鐘內就能到黃巖島”

“美國之音”去年底曾援引蘇比克灣都市管理局主席賈西亞的話說，幾乎每周至少有一艘美軍艦船到蘇比克灣靠港，“你想一想，我們距離軍事熱點帕納塔格礁（即中國的黃巖島）只有120英里，5分鐘內就能（飛）到那里。”

記者在蘇比克灣期間，雖然不時碰到警察，但整體感覺是當地人很放松，這是一個旅游之地，不覺得身處南海爭端前沿。但記者能感覺到當地人對美軍的復雜感情。他們很開放地向游客描述蘇比克灣的歷史：“這里曾是美軍基地”“有很多人來這里找工作”“美國人走后我們只能自己建設這個地方”。此外，蘇比克灣居住著相當多“Amerasian”，他們的母親是本地人，父親是美軍。

“美軍撤出帶給菲律賓以及當地人民的是不同感受。”李開盛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在全國層面，可能更多的是徹底擺脫殖民控制的自豪感，比如參議院1991年9月投票拒絕延長軍事基地使用時限時，一些參議員的發言被鐫刻在海邊。但在城市博物館里，卻有這么一句話：1992年，奧隆阿波人民帶著恐懼與不確定感面對未來。

對美國來說，也是感情復雜。《紐約時報》曾評論稱，面積與新加坡相當的蘇比克灣基地，幾乎在20世紀所有涉及美國的沖突中都扮演了角色。二戰期間，美國和日本曾為該基地控制權而戰。越戰期間，每年有數百萬美軍經過這里。

美國《赫芬頓郵報》6月初刊載一篇文章，標題是“政治、皮納圖博火山和五角大樓：蘇比克灣基地的關閉”。文章援引美國軍工界要人菲利浦·梅里爾約20年前的言論稱，菲律賓是一個極為腐敗的國家，但美國在那里有兩個很特別的軍事設施，“蘇比克相當于諾福克，除了一點——多了2萬名妓女”。位于弗吉尼亞州的諾福克基地是世界最大的海軍基地之一。梅里爾還稱，“如果我們不能在蘇比克維持艦隊，我們能去哪？新加坡？泰國？韓國？臺灣？”

事實上，2000年后，美國軍艦經常停靠蘇比克灣。2012年，菲政府宣布允許美軍重新使用蘇比克灣。2014年美國和菲律賓簽署了一項為期10年的《加強國防合作協議》，給予美軍更多便利。

李開盛說，目前美軍在蘇比克主要是以臨時停靠為主，至于未來蘇比克會不會重開，在杜特爾特任期內可能性不太大，因為他靠近左派立場；除非中菲關系惡化，他覺得需要向美國靠攏。

中國海軍問題專家張軍社對《環球時報》記者說，無論是蘇比克灣還是克拉克，都是比較成熟的軍事基地。如果美國啟用，肯定要作為重點使用對象，不一樣的是，過去它們作為美國的軍事基地，后勤等負擔較重，現在美軍只使用而不用管后勤。他認為，重啟蘇比克灣基地有助于美國在南海搞演習、巡邏，但這無疑會加劇地區緊張局勢。

“我不喜歡美國駐軍。”馬尼拉記者尼克對《環球時報》記者坦言，他擔心美軍會在菲為所欲為。但他表示，有不少菲律賓人希望美國駐軍，“也許如果政府不那么腐敗，我們自己人就能多點底氣，不用覺得需要依靠別國軍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