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斯璇+權小星

曾被韓閑SM娛樂柯限公司相中簽約,成為旗下練習生的中國藝人宋茜
6月的首爾,天氣開始炎熱起來。以市中心的漢江為界,這個城市被分成兩個不同的區域:一邊是充滿古樸氣息的老城區江北,另一邊是具有新潮色彩的新城區江南。
江南區某大廈的一個練習室中,七八名不到20歲的少男少女隨韓國流行音樂的節奏練習舞蹈,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這群年輕人以前是“練習生”,現已以組合身份在韓國一家經紀公司出道,卻仍在緊張練習。
在韓國娛樂圈中,“練習生”一詞的官方含義是指出道之前隸屬于某個經紀公司、在該公司接受培訓的人員。
“現在韓國的團體這么多,只要少了一刻鐘練習,面臨的就是淘汰。”來自中國的李敏(化名)曾是這個大軍中的一員,她無奈地告訴《瞭望東方周刊》,韓國演藝圈的生存現狀是“僧多粥少”。
在這片被譽為“造星圣地”的區域,始終活躍著這樣一群被稱為“練習生”的年輕人。他們來自韓國甚至世界的四面八方,年齡普遍偏小,有不同的成長環境和文化底蘊,卻懷著同樣的夢想——成為舞臺中央最耀眼的偶像。
韓國工業化程式的藝人生產線,讓“偶像”的誕生有跡可循。相較于一夜爆紅,這樣的方式似乎讓年輕人的夢想更易照進現實:按“套路”穩扎穩打地實現。
韓國CULT娛樂公司代表金成范這樣告訴《瞭望東方周刊》:“要說韓流是文化,不如直接說韓流是產業。演藝圈改稱演藝產業似乎更加恰當。”
韓國的造星工業,已經成為一種可復制的模式。金成范坦言:“在韓國的娛樂系統中,正是因為有源源不斷的練習生的存在,才使得韓國的娛樂組合能夠獲得新鮮血液,能一波接一波地推出新人,并維持至今。”
等待被“發掘”
韓國文化體育觀光部提供的調查數據顯示,韓國小學生未來最想從事的職業中,明星排名第一,比例高達30%以上;在韓國經紀公司等待出道的練習生規模為1200人左右,韓國每5戶家庭中,就有1戶家庭在從事文化行業。
無論能否出道,這1200人都被認為是幸運兒。而更多擁有明星夢的年輕人,卻只能每周徘徊于各大經紀公司的選秀現場,抱著一絲希望,期待被選中成為練習生。
被“發掘”有幾種模式。
韓國Micky Luke娛樂公司CEO李亨閔向《瞭望東方周刊》介紹,BoA(寶兒)、徐賢(“少女時代”組合成員)等是在街頭被星探發掘的,樸信惠等科班出身的藝術類學員則必須文化課嚴格達標才能獲得藝考資格,但最普遍、也最現實的方式是通過選秀和面試成為練習生。
“這種選秀比賽非常多,基本上每個月都有。由學校和經紀公司聯合選拔。”李亨閔說。
“韓國的高中生、初中生對于明星的關心程度非常高,所以有很多人報名參加這種活動,他們不一定是全才,選拔的時候如果這個人擅長唱歌但不會跳舞,而另一個人可以彌補,她們兩個就可以組成一個組合出來。”
如今,網上已有關于各大經紀公司“擇偶”風格的總結,諸如SM公司更傾向于備選人外形漂亮、有更多潛質有待發掘,DSP公司是出了名的拼家庭背景,而JYP公司則更堅持裁判當時的第一感覺。

紅遍亞洲的Super Junior是韓國SM娛樂有限公司于2005年推出的男子演唱組合
軍事化訓練
成為某個公司旗下的練習生之后,公司會通過聲樂、舞蹈、語言等對其進行培訓,包裝成偶像明星再出道。
實際上,成為練習生意味著競爭正式開始。
考慮到現階段藝人出道的低齡化趨勢和韓流文化在境外擴張的形勢,練習生的訓練內容也在發生著悄然變化——從聲樂、舞蹈等基本訓練擴張至娛樂素養、外語,甚至包括“如何微笑”“如何應對媒體”“如何面對粉絲”等細致的課程。
一些曾經的練習生回憶,公司的培訓要比學校更嚴苛。
諸如,八九點鐘起床前往健身房塑身,午飯必須少量進食,然后前往學院培訓,從一對一發聲到合唱練習,同時加強練習舞蹈、演技以應對舞臺表演,晚上繼續健身或是參加時尚培訓。很多公司為了挖掘潛能,對練習生演技、造型方面的培訓已經是常態化的功課。
晚上九十點鐘下課回到宿舍,練習生要繼續完成發聲和舞蹈的作業,凌晨一兩點鐘入眠。有周考、月考密集測評,不止有室長監督,有時公司高層、老板也過來督查,壓力和動力皆潛于無形。
李亨閔對這一系列流程的形容是,“幫助他們完成從毛毛蟲到蝴蝶的蛻變。”為粉絲造夢的偶像,要首先創造自己。
在如今的韓國娛樂圈,能力單一的明星已經不受歡迎。為提高藝人關注度,韓國男團組合2AM就曾為了迎合反串的潮流,在演唱會上身著紅色短裙演繹勁歌熱舞。
“相較而言,所有的韓流藝人都是在全面發展的狀態,不光是唱歌好,跳舞也好,這種文化傳播才比較快,而不像國外的一些明星只針對一個領域。”李亨閔說。
練習生的培訓老師作為娛樂圈“前輩”,對學生的訓練十分嚴苛。在他們的體系里,嚴厲的管束不僅有利于練習生快速成長,更促使練習生們為更加艱難的娛樂圈生活做好心理準備。
嚴師出高徒。例如,中國頻發的假唱現象在韓國卻極為少見,這得益于“進入公司初期,要接受類似軍事化的訓練,比如長跑、跳繩、邊仰臥起坐邊唱歌。”有練習生回憶,“舞臺唱功必須穩扎穩打。”
隨著中韓娛樂工業頻繁互動,韓國的造星模式正被逐步嫁接到中國。2016年上海亞洲音樂節將舉辦首屆“亞洲新聲新秀賽”,突圍的前40名選手將在比賽最后階段被送到韓國各大經紀公司進行為期2周的高強度培訓,Micky Luke公司就是其中一個培訓目的地。
他們將面對細化的時間表、有限的消費限制、精準的身高體重要求……似乎每一個嚴苛的標準上蓋了戳,偶像的形象就又完美了一分。
出道:千分之一的比例
“我們在選拔練習生出道的時候,不僅是看他們現有的才能、外貌等因素,更會看重這個人的潛在才能,以及他是否能夠堅持走下去。”李亨閔說。
“選拔的時候練習生全部住在一起,每天幾個小時的訓練,剩余的生活是跟其他人一樣的。在這些人當中不是說每個人都可以出道。”
對于淘汰率,李亨閔乃至業界都難以給出“一個比較準確的比率”。網傳韓國普通練習生選拔的激烈程度,達到800人甚至1000人中才能脫穎而出1人。
曾是SM、JYP等一線公司公開選秀大軍中一員的李敏,卻認為這已經“非常幸運”,“我們明明知道能夠被選上的概率很低,但還是抱著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的心態,不斷地嘗試,不斷地失敗。在這個過程中,內心也從失望變得坦然。”
“要不停地努力,不能被別人超越”
練習生的生活,短則幾月,多則數年。
以BigBang隊長權志龍為例,6歲出道,8歲開始在SM公司度過4年練習生生活,13歲進入YG公司繼續6年的練習生生活。
練習生們在練習期間,基本上沒有報酬或只能獲得很低的報酬。他們的身份性質導致其無法在外打工,因此也很容易陷入娛樂圈的“潛規則”陷阱。
金成范說:“我們與三星、現代汽車一樣,都是在做企業,做企業就要講投入,講產出,講利潤最大化。”他坦言,旗下藝人剛出道時收入并不高,頂多比大學畢業生的工資高一些。
“公司為包裝推廣演員,要投入很多資金,同樣有風險,同樣要求回報。”金成范說,“一旦藝人收入高了,年紀輕輕的就開著寶馬奔馳在街上橫沖直撞,公眾會反過來批評演員收入與付出不成比例,批評社會分配體制出了毛病。”

簽約經紀公司的練習生在訓練
為了解決勞資矛盾,韓國公正交易委員會于2009年推出了“標準合同”,在保障練習生及藝人基本權益的同時,緩和了雙方關系。這份合同在首先獲得了JYP公司的響應后,擴大到全韓范圍內,這份合同對于解決雙方矛盾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然而,在許多練習生眼里,收入分配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他們來考慮。畢竟,在韓國娛樂圈,能夠成名本就十分困難。
據韓國MBC電視臺調查,2011年出道的40組偶像組合中,沒有成員變動并存在至今的只有5組,有12組只留下了1個成員,很多組合甚至沒有留下專輯就停止活動。
韓國藝人是一個典型的金字塔結構,上層固然輝煌,占大多數的還是中下層。金成范坦言:“不得不承認的是,韓國娛樂圈還是一個‘買方市場,想做藝人的青年遠遠多于有實力的大型公司的需求,每年能夠出道并且一飛沖天的就那么幾個組合。”
“如果在韓國隨機抽取100個偶像組合,成員自身的收入能夠超過韓國白領平均收入的,應該只有5~10個組合;剩下的,能夠養活自己就已經算是萬幸,倒貼錢的絕對不在少數。”他說。
在中國一炮而紅的黃致列,此前在韓國并不出名,雖然娛樂圈知道黃的唱功非常好。
“關鍵是韓國有實力的歌手很多,競爭太激烈,所以沒有發展的人特別多。”李亨閔說。
說到底,“他在一個不怎么出名的時間段里,肯定要不停地努力。”李亨閔說,“因為別人也在進步,他不能被別人超越,要經過非常長時間的一段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