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居倫及其背后的“帝國”

本報駐埃及、德國特派、特約記者 王云松 青木 本報特約記者 馮國川 候濤

“費特胡拉·居倫（FethullahGulen前譯“居蘭”“葛蘭”）是誰？”在土耳其發生未遂軍事政變后，這樣的疑問出現在很多國際媒體上，原因是土總統埃爾多安首次就政變發表評論時，就將矛頭指向這個人。事實上，居倫人不在土耳其。1999年，居倫“自我放逐”，去了美國，之后再沒回過土耳其。由于一直隱居，生活低調，外界了解居倫者很少，但他的影響力卻令人難以估測。他被認為掌握著土耳其最有影響力的宗教團體，同時又是成功的商業帝國的領導者。媒體普遍形容他是埃爾多安的“頭號敵人”，而埃爾多安也指責他在土耳其打造“國中之國”，搞恐怖主義。不過，在很多西方國家看來，居倫是溫和、現代伊斯蘭主義的代表。

“訪問土耳其的頭號公敵”

“當土耳其間或陷入政治紛爭時，人們的注意力常轉向他守衛森嚴的居所。上周五也一樣，附近居民聽到直升機在居倫的家上空盤旋。除了神秘的直升機，偶爾還有反對他的人士在抗議……他們在窗外揮舞土耳其國旗。”

英國《衛報》17日的這段描述講的正是居倫和他的家——美國賓夕法尼亞州賽勒斯堡一個占地26英畝的大莊園。最近，因土耳其發生軍事政變，這個距離伊斯坦布爾5000多公里的小鎮，比往常熱鬧了很多。

于是，記者們也紛紛趕來。他們很想見見居倫，只是多年來很少獲得機會。但在抗議活動緩和后，安保人員出來邀請記者們入內參觀。

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記者薩拉·加尼姆中描述說，走入大門后是一個龐大的建筑群，有花園和池塘。庭院里很安靜。記者們被告知居倫的身體狀況不佳，需要休息。不久，記者們見到居倫本人，他通過翻譯回答記者提出的一個個問題。采訪結束后，居倫的助手向記者們展示了一個伊斯坦布爾的全景畫，并說，居倫認為這使他感覺離家更近。

德國《明鏡》周刊駐美國的兩名記者描述說，居倫的住宅在郁郁蔥蔥的樹林之中。進入之前，需要在門口經過安全檢查。莊園里停放著幾輛豪車，包括一輛保時捷。在他的家中，有許多金飾品、精美的地毯、陶瓷品。墻壁上懸掛《古蘭經》，書架上有伊斯蘭教的百科全書。在小會客室，身穿深色西裝和皮拖鞋的居倫接待了他們。“我已多次說過，我反對以任何形式的暴力來達到政治目的。”居倫說。

在這些記者眼中，居倫看起來很虛弱，據說有心臟問題和糖尿病。居倫說話時聲音低沉，許多人表示，他內向、安靜、謹慎。但他卻是“土耳其的頭號公敵”，土總統稱他在土耳其打造“國中之國”，建立“平行機構”，是上周五未遂政變的幕后黑手。

“建學校，而不是清真寺”

美國《時代》周刊評選2013年世界百位最具影響力人物時，居倫上榜。美國作家史蒂文·金澤在簡評中稱居倫是“世界最引人注目的宗教領袖之一”“宣揚的寬容精神在世界范圍內贏得稱贊”“作為伊斯蘭世界溫和理念最有力的倡導者，居倫發起了一場迫切的重要運動”。居倫的影響力如此之大，但他卻并不為外界所熟悉。其實金澤在簡評中也提到，居倫是一位“神秘人物”。

德國《南德意志報》稱，要了解居倫，就必須回到他的家鄉安納托利亞東部一個村子。不少媒體報道居倫出生于1941年，但也有說法稱他出生于1938年，而1938年正是“土耳其國父”凱末爾去世那年。凱末爾創立土耳其共和國，實現土耳其政治生活世俗化。他的死和居倫的出生，或許意味著一個時代的結束和另一個時代的開始。

據了解，居倫的父親是伊瑪目，受其影響，居倫接受了古蘭經、圣訓和教法學的教育。居倫主張對古蘭經進行新的解釋。上世紀70年代，他在古城伊茲密爾創建了一個名叫“Hizmet”（服務）的社會組織，自此逐漸進入公眾視野。

1999年，居倫以治病為由赴美。離開土耳其后，他的一段講話在土耳其一些電視臺上播放：“我希望，我們在政府立法和行政機構中擔任要職的朋友們能夠勵精圖治，不斷錘煉自己，以便在時機到來的時候，著手對國家進行改革，更好地為伊斯蘭服務。為此，我們需要耐心地等待，不可輕舉妄動。”當時的土耳其政府借此指控他“圖謀建立伊斯蘭國家”“將土耳其推向神權政治”。

不過，居倫抱怨說，他的話被斷章取義了。最近與媒體記者見面時，居倫重提往事，稱他當年“自我放逐”是為了擺脫國內政治對手對他的騷擾。2000年，土耳其法院撤銷了對他的逮捕令，2002年12月正發黨上臺后，居倫通過接受土耳其主流媒體采訪，再次出現在公眾面前。這時候的居倫也開始更多采用自由、人權、民主、宗教對話等話語。

法國《費加羅報》稱，雖然居倫在美國過著隱居生活，但他的思想在伊斯蘭世界獲得廣泛傳播，其追隨者將他的理論付諸實施，創辦社團，提倡教育、就業培訓和組建商業網絡。

給人印象最深的是教育。“建學校，而不是清真寺”，德國《南德意志報》稱，這是“居倫運動”的格言。“居倫運動” 在世界各地都有學校，德國有大約20所學校以及300 個輔導機構。美國《新聞周刊》2009年稱，有超過200萬學生在有著“居倫運動”背景的各類學校中學習。據“居倫學校” 提供的數據顯示，居倫支持者開辦的學校遍布美國25個州，大多數學校位于城市中心。還有統計稱， 它在全世界160至180個國家擁有各類私立學校和大學。

在土耳其，更是有著超過4000所“居倫運動”的私立高考備考學校。“居倫運動”還控制著一些銀行、土耳其商人與企業家聯合會、慈善機構，以及大眾傳媒，包括頻遭“打壓”的《時代報》和數家電視臺、電臺。不少國際媒體稱，在土耳其，大約有10%的人是“居倫運動”的支持者或同情者，他們遍布政界、法界、學界，特別是警察、司法與檢察系統中，居倫的勢力最大。

美國政府會驅逐他嗎？

由于“居倫運動”沒有正式的成員登記制度，因此對于該組織支持者的準確人數并沒有官方統計。據估計，其支持者在100萬至800萬之間。

事實上，“居倫運動”被認為是一個自由伊斯蘭跨國宗教和社會運動，號稱“全世界規模最大的伊斯蘭運動”，也稱作“志愿服務運動”，最大機構是名為“共同價值觀聯盟”的組織。

“居倫運動”的組織結構非常靈活，通過學校或商業機構將組織本地化，并以此成為連接更多支持者的紐帶與網絡。“居倫運動”鼓勵它的參與者最大限度地利用所在國給予他們的機會和條件。有分析稱，居倫創辦的“Hizmet”與右翼天主教秘密社團“主業會”相似，其工作方式都較為封閉。大家基于相同的信仰，同屬組織的人相互提攜。“Hizmet”雖不是極端宗教，但也不贊許抽煙、喝酒、離婚等行為。成員為組織貢獻收入的5%—20%。

在回答“誰是居倫”這一問題時，美國《赫芬頓郵報》17日給出了極其分裂的兩個答案：是現代化者？還是一只“披著羊皮的狼”。前一種觀點來自他的信徒，后一種觀點則來自陰謀論者。對于居倫的追隨者來說，他對于人道主義援助和發展滿懷熱情，是溫和伊斯蘭主義和全球和平的擁護者，是現代伊斯蘭主義的代表，但土耳其政府官員頻頻指控居倫和居倫的秘密組織試圖通過滲透破壞民選政府。還有人批評說，“居倫運動”的成員唯其領導人的意志是從，具有明顯的傳教意圖，且以秘密組織的方式覬覦政治權力。

2013年，一場席卷土耳其的腐敗調查公開了土耳其正發黨多名官員和家屬的腐敗行為。當時，埃爾多安指控“居倫運動”發起此次調查，試圖通過司法政變推翻民選政府。而在此之前，居倫和埃爾多安曾長期合作。

在西方人眼里，居倫是一個“溫和”的伊斯蘭教領袖。美國廣播公司就稱，居倫被美國領導人稱贊為推動包容、宗教對話和教育。美國全國有超過1000所受“居倫運動”支持的學校，但教的不是宗教而是科學。不過，在土耳其官方的定義中，居倫是恐怖主義者。

在埃爾多安政府眼中，“居倫運動”已成為“國家公敵”。居倫則指責埃爾多安被成功和權力毒害，他不相信美國會按照埃爾多安的要求引渡他回土耳其。“我在這里有家的感覺”，居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