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旨在整合《人間詞話》重要詩話理論,來談對于讀者詩歌寫作和生活思考上的啟發。
【關鍵詞】:境界;創作;美感;感悟
一、境界之說概說
“境界”說是王國維先生在第一則就提出的概念,“詞以境界為最上。有境界,則自成高格,自有名句。五代、北宋之詞所以獨絕者在此。”,即有境界的詞就是最上品的詞,有了境界便自然會形成比較高的格調,自然會有名句遺世。而五代和宋朝的詞高明且獨絕的地方即在于其意境、境界勝于古人和后人。“境界”作為一個比較抽象,但卻也可以使讀者有朦朧的感受的概念,但是關于這個概念的具體直觀的描述是沒有的,后來學者關于“境界”一詞的闡釋也頗多。我在讀罷這本書的時候關于王國維所贊賞的“境界”的認識是這樣:在直觀感受上首先要美,包含多種審美形式的美感,或壯闊、或細膩、或凄婉等多種審美體驗,而探尋這種美感的來源是出于作家對于取景、立意,對于寫物寫情,對于情景融合,對于情感傳達等多個方面完美且恰到好處的體現,這樣的過程其實應該是非刻意的,是自然從容的。
在第六則能較提供關于“境界”概念較直接的理解,“境非獨謂景物也,喜怒哀樂亦人心中之一境界。故能寫真景物真感情者,謂之有境界。否則謂之無境界。”,即詞有無境界是可以劃分的。境界并不單指景物之境,外在事物構成的境,也是指一個人內心的情感活動形成的世界,并且要寫出它們的“真”,要真實,真切,有真情才算作有境界可言,不然就是沒有境界。這里的境界就是狹義客觀上的境與創作者主觀的情的統觀,是否真切真實,即與“意境”一詞略相近。王國維先生在書中也在談境界問題的時候用意境來多次表達過,多數學者對此也認為“意境”即指“境界”。而這樣有境界有意境的上乘作品就是第五六則定義的“大家之作”了,通常意義上,大眾對“大家之作”在情感上的定義是,那些經得起時間推敲、打磨,而流芳百世,被人爭相吟誦的作品,書中從“大家之作”的共性特征上做了概括“大家之作,其言情也必沁人心脾,其寫景也必豁人耳目,其詞脫口而出,無矯揉妝束之態”,這樣的作品給人的感官感受是立體的,從情感的表達到寫景再到語言的運用,可以說是“無懈可擊”的。“沁人心脾”的情感,是指讀者在讀到作品后,或許在細節情感的把握上不同人會有不同的闡釋,但總體上的共通感是舒服的是美的;“豁人耳目”應是指景物在視覺呈現和還原的基礎上,在保留一定程度的“真”的基礎上,能帶給讀者超越視覺的感受,并給以“新鮮感”;而且這些作品在語言表現上應當是自然、貼近生活的,在語言應用上應有深厚功力的,這樣才能脫口而出。
王國維在這里也給出了這些境界高的作品的原因,是因為“見真”而“知深”。譬如在五二則,點評納蘭容若時稱其“真切”,這種真切即在于“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在一八則提到的贊賞“以血書者”,一見一知,求真求深。在得出原因的同時,可以理解這是對于“大家之作”的創作主體需要達到的要求,第二則關于“造境”與“寫境”的論述中也這樣說,“大詩人所造之境必合乎自然,所寫之境亦必鄰于理想故也”,“大家”創作的作品是理想與現實的完美結合。而書中關于創作主體要求方面的直接間接的描述有很多,此處只舉幾例,第五則在寫關于文學創作者實際是“寫實家”與“理想家”的結合,提到文學或藝術創作過程都是需要從自然求取對象,并根據創作意圖舍棄所取對象的一些自然中的限制、聯系;但同時在創作這樣的虛境中又需要尊重自然對象的規律;一七則闡述了閱世與創作主體的關系;六零與六一則可以結合起來理解,詩人對宇宙人生應當做到入乎其內又出乎其外,以保持創作的生氣和“高致”;詩人同時要做到應輕視外物以便駕馭,又應重視外物來共憂樂。
二、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論說的爭議
王國維的美學思想中,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的論說是境界說中比較重要的部分,根據王國維先生對兩種境界的舉例和特征描述,獲得的理解是,兩種境界的主要區別,一是“我”的存在于境界中的強弱之分,即直觀感受上的創作主體的存在痕跡是不是十分明顯,特別是“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這一句,可以使讀者明確的感受到所造之境外,詩人的存在;而無我之境兩句從直觀上感受,詞人在所造之境中的痕跡是淡化、不明顯的,即“人”不與自然之境同時做詞的主角,所完成的境中景物也不是主角,而主角是凌駕于物之上的“意”,帶有一種平和寧靜超然的意味。另一是,兩種境界的獲得方式不同,無我之境是只有在“靜”中得,有我之境在“動之靜時”得,此處“動靜”的理解,應當是創作主體的心態與境遇等多重因素影響下的動與靜。
學者關于有我與無我境界的爭論有很多,如朱光潛先生認為““以我觀物,故物皆濁我之色彩”就是近代美學所謂“移情作用”……而“采菊東籬下,悠然現南山”,“寒波澹澹起,白鳥悠悠下”,都是詩人在冷靜中回味出來的妙境,都沒有經過移情作用……不如說“超物之境”和“同物之境”……在“同物之境”中物我兩忘,我設身于物而分享其生命,人情和物理相滲透而我不覺其滲透。在“超物之境”中,物我對峙,人情和物理猝然相遇,默然相契,骨子里它們雖是欣合,而表面上,卻仍是兩回事”提出了超物與同物之說來借以詮釋。湯大民先生“其實陶詩之情也“淡”。這種“淡”,表現為情景冥合,物我兩忘,反映了他熱愛自然到白熾化的程度”對陶淵明的兩句詩境界“無我”與情“淡”地詮釋。
我比較贊同吳奔星先生的觀點“所謂“有我之境”就是詩詞的境界表現了抒情主人公的鮮明的感情色彩;所謂“無我之境”就是抒情主人公的色彩被溶化在自然景物中,以隱蔽的姿態出現”即側重主體的顯與隱,聶振斌先生在論述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時也表示了類似的理解“所謂“有我之境”與“無我之境”的區分,實際上并不是“有”與”“無”的區別,而是“顯”與“隱”、工巧與神妙的區別。“有我”與“無我”是在意境范圍內,在主客觀相統一、相融合的前提下,一種相對之詞。只不過是“無我之境”中“我之色彩”,沒有“有我之境”那么明顯,很容易為欣賞者所見。”
三、 “三種境界”與境界之外的感悟
王國維先生這本詞話著作寫得是非常美的,譬如二三則點評寫春草的大作,推重了梅堯臣的《蘇幕遮》、林逋的《點絳唇》、歐陽修的《少年游》和馮延巳的《南鄉子》,這幾首詞確實講意境塑造得極美,情長而草仿佛也是有情有魂,“露堤平,煙墅杳。亂碧萋萋,雨后江天曉。獨有庚郎年最少。窣地春袍,嫩色宜相照。接長亭,迷遠道。堪怨王孫,不記歸期早。落盡梨花春又了。滿地殘陽,翠色和煙老。”,“萋萋無數,南北東西路。”,“細雨濕流光”,這些“能攝春草之魂者”的作品使草木都染上了情感,情意悠悠,萋萋情切,不知是景動人心還是人心觸動景。
而其中最精彩的點評應當數“三種境界”論,王國維先生的高明之處從中體現,他將對人生的體悟與對詞境界的鑒賞融合在一起。“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在青年覺醒的時候,就感受到人生路不可抗拒的孤獨,開始懂事開始領略生活的滋味,心很大,夢想得很遠,志向滿滿不想安于平靜,盡力學習成長努力,沿途挫折、不如意隨之而來,許多分別,許多遺憾,許多失望每日都會在出現,但是生活還是要不斷前行,這就是“衣帶漸寬終不悔”的境界,而何時才會柳暗花明,心態翻轉,欣然接受發生在成長軌跡中的一切,并似有所成?獲得這樣的體悟或許就在成長的瞬間,也或許要依靠歲月積淀,煉成情懷,某日停下追逐的腳步,驀然回首,只見“他”在燈火闌珊處,這樣的人生三境用這三句來講是再真切不過。
如此比擬擴大了詞原來寄寓的境界和作者的理想,從個體思考演化成對人類群體發展的階段的描述,用一種詩意的表達,來表述現實人生,而且境界的層層遞進透露出一種豁達、灑脫的態度。想來詩話理論在鑒賞和為后人創作提供研究學習途徑的基礎上,又給讀者以有關學問之外的人生的啟發就再好不過。
參考文獻
[1]王國維著,周錫山編校,《人間詞話匯編匯校匯評》一則,上海三聯書店,2013.3
[2]聶振斌,《王國維文學思想述評》,遼寧大學出版社,19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