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納蘭性德是清朝最著名的詞人之一。他的詞作,在“哀感頑艷”中有一種凄楚迷離之致,從而呈現出憂郁感傷的悲劇之美,這與他滿族貴胄、權相明珠之子、康熙帝一等侍衛的身份,與他所處的高門廣廈、喧紅鬧紫的生活氛圍形成了鮮明的反差。究其詞風形成原因,主要受朝代更迭、政治理想幻滅、寒疾的折磨、感情生活打擊等影響。
關鍵詞:納蘭性德;哀感頑艷;政治理想;悼亡詞
納蘭性德初名納蘭成德,為避諱皇子而改名性德,字容若,號楞伽山人。納蘭性德一出生就被命運安排到一個天皇貴胄的家庭里:身為正黃旗、八大姓葉赫納拉氏;曾祖父是女真葉赫部的首領金臺吉,與康熙屬親眷;其父納蘭明珠是內務府總管、弘文院學士、刑部尚書、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太子太傅、太子太師,人以“相國”榮稱。他本人年少聰穎,過目成誦且精于騎射,在書法、繪畫、音樂方面均有一定造詣;康熙十五年考中進士,授三等侍衛,后晉一等,與康熙相近。他的一生,注定是富貴榮華、繁花灼錦的。然而也許是造化弄人,納蘭性德偏偏是“雖履盛處豐,抑然不自多。于世無所芬華,若戚戚于富貴而以貧賤為可安者。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其詞風“哀感頑艷”,有南唐后主遺風;悼亡詞情真意切,令人不忍卒讀。深究納蘭詞的風格形成原因,主要受朝代更迭、政治理想幻滅、寒疾的折磨、感情生活打擊等影響。
一、納蘭性德詞風形成的外因
1、對朝代更替、生靈涂炭的感慨
清王朝入主中原,經歷了諸多慘烈的征戰。揚州十日、嘉定三屠,死難者眾。通讀史書的納蘭,明了歷史上的改朝換代,從來都是生民涂炭、一將功成萬骨枯。悲天憫人的思想融入進他個人固有的感傷情懷、郁結的人生,由其特有的敏銳以及過人的卓識穿引,進而產生出一種納蘭性德式的、發自肺腑的,對于歷代興亡、人世滄桑的無限痛苦與悲愴的深刻領悟,并發出了慨然長嘆的時代悲歌。
2、政治理想的幻滅、對官場的厭惡
納蘭性德以無限憂郁的情調描寫了他的仕宦生活。處于皇權中心的他,面對父親的炙手可熱,內心是復雜的。理想與現實的沖突、正直文人的不被重用、文字獄的盛行、官場的黑暗,都讓他心灰意冷。
首先是理想與現實的嚴重沖突。納蘭希望通過學而優則仕,完成一位儒生為官謀政、安邦治國、兼濟天下的理想,而現實的侍衛之職,主要是御殿則在帝左右、扈從則給己起居,其生存時間和空間、活動范圍,均受到嚴格的限制,實際上過的是一種沒有自由、沒有自身價值的“高等奴仆”的生活。納蘭討厭這種生活,他的政治才能在險惡的官場中顯得微不足道,才華在歲月流逝中虛耗。長期伴駕隨征,辛苦萬狀,身體經受著霜風苦雨的摧殘,精神上的厭倦之感與日俱增。這樣的侍衛生活,既無個人自由,更無法施展抱負,現實處境與個人追求無法調和,導致他的詞作中,凡涉及仕宦生活的詞作都是苦悶的。
其二是正直文人的不被重用。納蘭性德的交游,幾乎都是漢族名士,但是他們的一個共同特點都是不被重用。如摯友顧貞觀在擔任秘書省典籍時,就因受人輕視和排擠而被迫離職;秦松齡只當了兩年的官,便“以糧案削籍”;吳兆騫也曾經被流放到寧古塔,老師徐乾學最終被罷官歸田里。納蘭在詩詞中也多次為他們鳴不平,卻最終無能為力。
其三是文字獄的盛行。籠罩在全國的文字獄陰霾,使得納蘭不敢評價政治,常有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之感。他的師友也說他“進止有常度,不失尺寸”、“性周防”,連讀書所得的政治興壞、民情苦樂、人才風俗等歷史問題,也因怕有影射之嫌而“不敢易言之”、“不敢乞休沐自逸”,并且“惴惴有臨履之憂”,時時戰戰兢兢,三緘其口,處處小心翼翼,字斟句酌。這樣的政治環境,不能不讓人失望乃至絕望。
其四是官場的黑暗。當時民間就流傳“要做官,問索三;要講情,問老明”。父親明珠是依附索額圖勢力起家的,但明珠站穩腳跟后,與索額圖互相傾軋,最后將索額圖排擠出朝庭。對于這些,作為明珠之子的納蘭性德是耳聞目睹的。納蘭性德身為侍衛,每天出入宮廷,目睹官場上的爾虞我詐、朋黨傾扎,仕途上的險惡崎嶇。雖然彼時明珠正春風得意,但是他似乎看見了父親和自己家族今后的結局,一切的一切都讓他心灰意冷。
二、納蘭性德詞風形成的內因
1、納蘭患有寒疾
納蘭性德第一次殿試就因病沒有參加,后又發數次。他的一首詞寫道:“曾記年年三月病。而今病向深秋。盧龍風景白人頭。藥爐煙里,支枕聽河流”(《臨江仙·永平道中》)。“年年”二字,道出了此病來之頻繁,“而今病向深秋”,說明天氣還未冷,寒邪便提早自來,道出納蘭身體抵抗能力降低、病情愈發加重的實情。
一個人的體質會影響他的性格,尤其是自幼便體弱多病,至少會使他在心理上對大自然物候的變化異常敏感。納蘭性德詩詞作品的景物描寫中,秋冬景色出現得尤其頻繁且凄楚悲涼。寒疾是會給人的生理帶來疼痛的,長久的病痛折磨強化了人的痛苦意識和生命意識,使他對人間的陰晴冷暖更加敏感,對生命易逝、人生無常的感受更加強烈。寒疾的頻繁困擾、病痛的長久折磨,對納蘭性德憂郁氣質的形成、生命意識的強化起著很大的作用。
2、感情生活的打擊
納蘭性德二十歲時,娶兩廣總督盧興祖之女為妻。是年盧氏年方十八,“生而婉孌,性本端莊”。成婚后,二人夫妻恩愛,感情篤深。當他從明爭暗斗的官場回到家中之時,只有妻子一人是他傾訴的對象和心靈的慰藉。但是僅三年,盧氏因難產而亡,這給納蘭性德造成極大痛苦,從此“悼亡之吟不少,知己之恨尤深”,到處可見的“淚”“愁”“悔”“冷”“哭”、一再流露出哀婉凄楚的不盡相思之情和悵然若失的懷念心緒,讓世人看到了一個因失去妻子而悲痛欲絕的男人。納蘭性德的悼亡詞數量很多,在他的《飲水詞》中,詞題明標“悼亡”的有七闋,詞題雖未標“悼亡”而詞情實為追思亡婦、憶念舊情的尚有四十余首,約占全部作品的七分之一。
其后他在好友顧貞觀的介紹下認識了才女沈宛,卻迫于家庭的壓力被迫分離。經歷過死別,又迎來生離,對于納蘭性德這樣感性的人來說,無疑是毀滅性的打擊。感情的創傷摧毀了他化解苦悶的精神支柱,伴隨著政治理想的破滅,兩者是同步的,聯合起來將他驅進沉寂的深淵。
詩人落拓無羈的性格、天生超逸脫俗的秉賦,與他出身豪門、鐘鳴鼎食、入值宮禁、金階玉堂的前程,構成一種常人難以體察的矛盾感受和無形的心理壓抑。加之愛妻早亡,后續難圓舊時夢,以及文學摯友的聚散,使他無法擺脫內心深處的困惑與悲觀。對朝代更替、生靈涂炭的感慨,政治理想的幻滅、對官場的厭惡,寒疾的折磨,感情生活的不順,共同促成了納蘭“哀感頑艷”風格的形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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