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戰爭是宏大而嚴肅的,張愛玲置身于二戰之中,她的作品與戰爭也息息相關,但張愛玲的戰爭書寫并沒有選擇政治民族的宏大視角,而是以“張看”的視角處理戰爭與文學的關系,抓住戰亂中普通人的生態,解讀戰爭中人性的復雜性,這是張愛玲戰爭書寫的別樣之處。本文將從張愛玲的戰爭淵源和《傾城之戀》的文本分析兩方面探討張愛玲別樣的戰爭書寫。
【關鍵詞】:張愛玲;戰爭書寫;《傾城之戀》
二戰作為世界范圍內的一場具有強大轟動性和影響力的戰役,它結束至今已有七十周年。關于二戰的記憶,西方產生了不少經典戰爭文學作品。我們歷經八年的抗日戰爭也是二戰的重要組成部分,那么關于抗日戰爭的記憶,我們有哪些傳世的文學經典作品呢?仔細想想,抗日戰爭題材的小說倒是不少,但是具有經典永恒價值的時代性抗戰文學卻十分罕見,它們無非是更多地打上了政治的、革命的、民族的烙印,文學性不夠強,在作品中沒有很好地處理戰爭與文學的關系。而活躍于四十年代文壇的“明星作家”張愛玲,她的作品主題不僅僅是上海十里洋場的都市傳奇、風花雪月的世俗男女愛情,而且還有我們常常忽略的戰爭主題,她以自己獨特的筆法和文學眼光來寫自己關于二戰的記憶和體驗,以“張看”的視角很好地處理了戰爭和文學的關系。
一、張愛玲的戰爭淵源
說到戰爭,我們很難與祖師奶奶張愛玲聯系起來,但是戰爭確實已經融入到她的生命本身,并將戰爭的體驗化作文學創作的源流,因此她的作品才有一種亂世蒼涼之感。抗戰持續八年,她一直處于戰火離亂中。40年代初是張愛玲創作的高峰期,她體驗觀察到的都是戰亂陰影下的生活,面對戰爭中人民的罹難和日常生活的突變,遺世獨立的張愛玲以別樣的敘述手法表達了了自己對戰亂的體悟,她的作品不同于國統區英雄主義的抗戰救亡文學的宏大敘事,也不同于解放區左翼政治性的革命敘事,在其作品中,“我們似乎看不到戰時作品常有的興奮、激動、熱烈、歡呼,看不到革命兒女的成長,甚至也看不到暴露和歌頌、善與惡的道德標桿,但這并不就意味著張愛玲遠離時代、國家,并不意味著她對這些宏大主題未曾做過深入思考。”[1]張愛玲基于戰爭主題的思考是站在普遍人性上的,她往往選取戰爭中都市平凡人們的日常生活細節和斗爭來表現人類在戰爭這種極端化狀態下的復雜的人性問題,探討人類生存狀態和戰爭環境的關系,突出人類在民族戰爭面前的困境、突變和災難。這種將戰爭和人性結合的方式,正是張愛玲的深刻之處。以都市男女的人性描寫直接反諷戰爭的作品當屬張愛玲1943年發表的《傾城之戀》,一個城市的坍塌,戰爭的毀滅,竟然成全了一段沒有真心的婚姻。
二、《傾城之戀》的別樣戰爭書寫
張愛玲在《傾城之戀》中把自己獨特細致的戰爭體驗中融入到小說故事文本中,以都市男女白流蘇和范柳原蒼涼的愛情婚姻故事為主線,將其架構于戰爭之中,通過白流蘇在戰爭中的命運和轉機來深化戰爭主題,表現張愛玲于生活中思考戰爭問題的態度,突出“張看”視角下別樣的戰爭生態。以下將從小說的背景、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人物命運的轉機上分析張愛玲《傾城之戀》別樣的戰爭書寫。
《傾城之戀》的戰爭書寫首先表現在小說的背景上,小說以上海、香港兩個地方作為敘事背景,而小說作于1943年,正好是張愛玲經歷上海陷落和香港太平洋戰爭之后,因此小說背景的氛圍無不體現著張愛玲對戰爭自覺不自覺的認識,戰爭對她的沖擊都化作文學創作的內部力量。以自己的經歷為底本,小說的主人公是徘徊于上海和香港之間的。小說開始的背景是上海,從上海白公館說起,作者沒有直接寫上海的陷落及百姓的生靈涂炭,而是通過這里蒼涼的氛圍給我們營造出一種上海的陷落和戰爭的氤氳氣息。“上海為了‘節省天光’,將所有的時鐘都撥快了一個小時”[2],這是戰爭給上海造成的緊張氣氛。文中講流蘇的故事,“去香港”這一環節的安排也反映了張愛玲對戰爭經驗的直接運用。張愛玲當時1939年也是因為上海的陷落和歐戰的緊張而到香港讀書,可見張愛玲將自己的戰爭體驗很自然地運用到小說中,戰爭是未知的宏大的,而普通人還得在戰爭的暗流中繼續生活尋求轉機,以小處寫戰爭的沖擊,細細品味足見其高明之處。故事在文中暗示的蒼涼的戰爭氛圍中發展,可是戰爭是難以預料的,戰爭中的故事更是充滿變數的,暫時安全的香港也一觸即發,太平洋戰爭爆發,香港很快淪陷,張愛玲將這場戰爭作為文中的關鍵環節緊張地表達了出來“開仗了,開仗了,誰都不能夠相信,然而畢竟是開仗了”,這是張愛玲的切身體驗,然而她卻將戰爭的毀滅置于流蘇和柳原愛情婚姻的成全上,以港戰為背景這樣的書寫升華了戰爭的主題。
其次,《傾城之戀》的戰爭書寫集中體現在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人物命運的轉機上。文中的女主公白流蘇是封建沒落家族白公館的六小姐,年近三十歲,早早就離了婚,帶著離婚分到的財產寄居在娘家,但再多的財產也經不起兄嫂的揮霍和排擠,因此她得為自己謀出路,然而上海特殊的戰爭環境卻不能使一個身無分文的女人遠走高飛,她只能依靠男人,機緣巧合在七妹的相親中她認識了花花公子華僑富商范柳原,開始了一段不羈的戀愛。她知道范柳原對她不是真心的,可她還是賭上自我人生去了香港。再聯系上述談到上海的戰爭淪陷背景,白流蘇賭上自己的人生去香港也可說是戰爭給她造成的心理恐懼和焦慮的結果,在戰爭中,人們的精神世界是極度缺乏安全感的,總想抓住些什么作為依靠,所以她只能去香港抓住柳原這個不真心的物質依靠,道出了戰爭對一個女人的沖擊,在戰爭的不確定和沖擊之中竟然拿自己的人生做賭注,蘊含著無限的蒼涼。在繁華安定之中,他們的愛情是冷的,沒有一點真心,也許只有戰爭的殘酷,文明的毀滅,世界只剩下你我時,人才會真誠,才會求諸安穩,透出無限的悲涼。港戰爆發了,香港淪陷了,文明真的毀掉了,范柳原也走不了了,在這戰火彌漫的陌生城市中,他只有她,她也只有他,終于,硝煙滾滾的戰爭和兵荒馬亂的時代成全了他們的婚姻,成就了不談真心的平凡夫妻。“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誰知道呢,也許就因為要成全她,一個大都市傾覆了。……傳奇里的傾城傾國的人大抵如此。”因為戰爭白流蘇的命運終于發生了轉機,戰爭成全了她,然而一座城池的陷落當真是為了成全一段荒涼的婚姻嗎?這里具有無限的反諷意味,傳達出張愛玲對于戰爭的最終的歷史批判,道出了戰爭的荒唐和可怕。
三、結語
張愛玲的戰爭書寫是遠離正統敘事的,她從小處著手,書寫小人物在戰爭流離中的悲劇命運和復雜的人性,讓人們從生活中感知戰爭的殘酷。《傾城之戀》一座城池的陷落竟然能成全一段并不可靠的婚姻,道出了戰爭中多么真實的人性荒涼。張愛玲的獨特之處就在于將戰爭作為作品的裝置和催化劑,通過戰爭透視現代人的人性困境和精神危機,而這樣的戰爭書寫又加劇了張愛玲對人生的蒼涼之感,以“張看”的視角深刻地處理了戰爭和文學的關系。
參考文獻:
[1].李歐梵.陳子善編.重讀張愛玲[M].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8.
[2].張愛玲.張愛玲經典藏全集:中短篇小說:1943年作品.7. [M].哈爾濱:哈爾濱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