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狂人日記

序

昔日好友某君，今隱其名。不惑之年，曾患有一種疾病，頗為奇怪，蓋為癲狂一類。與人格格不入，言辭另類。被其妻送往精神病醫院治療。

今其痊愈，出示其病中所記日記。言辭隱約，不倫不類，語多含糊，亦不著年月日。然可觀其病中概貌一二。

今整理在此，以供醫家之研究。

一

我不見她，已是好幾年，如今見了，分外妖嬈。臉色嬌好，凹凸有致，渾身透著女人的氣息。一顰一笑，格外誘人。

回家后，我便不能入睡，滿腦子都是她的影子。好不容易后半夜睡著了，還做了一個美夢，正夢見和她拉著手呢……

二

我憋在屋子里不出門，發現大家都異樣的眼睛看著我。不就是那天多看了她一眼嗎？那天我盯著她露出的潔白的大半個胸多看了一眼，碰巧被吳鎮長帶著眼鏡子撞見了，他明顯的臉有慍色，搖了搖頭，嘴里喃喃自語：“邪惡！”。我便飛也似的逃回家。老婆便一臉子曰詩云的正經。

三

惴惴不安的在家呆了好幾天，發現世界并沒有什么大礙，一切都歌舞升平，天下太平。我才知道老婆也并不知情，沒有知道我多看了她一眼的事。于是，我便試探著再出門。

但是，我盡量往人少處去。

一片茂密的樹林，平時很少有人去。太陽早就落山了。慢慢獨行。忽然聽到悉索之聲，趕緊閃到黑影里。一個女的聲音：“慢點，急什么？”。尋著聲音摸過去，樹影里，正是那個女人！半個身露出來，還有一條白花花的腿！前面跪著一個男人，原來就是吳鎮長！啊！

我軟軟的走不動了，不知等了幾個世紀，也不知什么時候，迷迷糊糊回的家……

四

第二天，太陽像往常一樣從東面的山上升起來。歌舞升平，天下太平。吳鎮長吃了一個牛大碗，威風凜凜，道貌岸然的去上班。從我身邊經過的時候，仍然從鼻子里哼出“邪惡”兩個字。我沒有怕他。

她也過來了，還是露著半個胸，扭著屁股，笑吟吟的過去了。

好像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

哼！

五

一連七天，我躺在床上水米不進。神游了太虛幻境。那里空氣新鮮，人煙稀少。奇怪的是吳鎮長居然也在那里，攔著那個女人的腰，在天街上閑逛。女人銀靈似的笑。

這地方居然他也能來？

迷糊中聽到一句：“趕緊準備吧！”我呼地嚇醒來，滿屋子的人。他們神色奇怪的看著我，不知道是哪一張嘴里說的這一句。我忽然有些害怕，他們合謀要害了我！

對，肯定是這樣的。但我現在識破了陰謀。我得防著點。人群中，我發現了她的臉，依然是妖嬈嫵媚的。這一次我沒有多看一眼，因為有吳鎮長的影子。

六

這幾天我看他們暫時還不下手。妻也表現如常。

我在屋子里踱著七步，向東七步，向西七步，再向南七步，向北七步，怎么做也還在原點。我就懷疑那個曹植是怎么做出七步詩的？

腦子里總是出現那女人的影子，也出現密林中她和吳鎮長的密謀。揮之不去。

七

夜里，被自己的呼嚕聲嚇醒來。躡手躡腳地到外面查看了一下。妻已經睡熟了，也在打呼嚕，看來現在并沒有要對我下手的意思。于是，心里稍安。

于是又想起那個她來，嫵媚的表情，呼之欲出，實在美極了。明天我要跟她說話。這樣想著，似乎有了睡意了。

可是，吳鎮長，他們居然先我之前，早已經好了。可惡！

明天我要單獨和她說話，看她有沒有害我的意思。

八

第二天早早地在她必經之路巴望著。得拿一束鮮花才顯得高雅，哪里去弄呢？路邊的馬蘭花正開的旺，隨手掐了一支。招搖的在胸前晃悠，躊躇滿志地等她。

吃早餐的地方人多。看見我拿著一支野花招搖過市，人們在后面竊笑，議論紛紛，好像合謀要置我于死地。且看看她的態度再說。

她過來了，面帶微笑，體態豐盈。高貴典雅，純潔嫵媚，莊重而沒有瑕疵。我怯怯地迎了上去，一支野花在前面，：“……，那個……你，給你……”她噗嗤笑了：“你沒有發燒吧？”順手摸了摸我的前額，然后夸著搖曳的步姿走了……

哈哈哈哈……

身后傳來正人君子們的嘲笑。

吳鎮長腆著大肚子，剛吃完了牛大碗，威風凜凜地出來，鼻子里哼出“邪惡”兩個字，不屑一顧的上班去了……

我腦子里又出現他們在密林中的勾當……可惡！我把野花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一腳。回家一口氣誦讀了20頁《太上感應篇》。

九

憤憤不平了好幾天。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一臉正氣，義正言辭的講話。卻在背地里和別人的老婆勾當。看有人不告訴你老婆去。

再說她，那么漂亮的女人，那么高貴，居然……

鎮長動得，我看不得！我只不過多看了一眼就議論紛紛！

憤憤不平的睡著了，不過確實有點想……可惜她不在乎，……

再說她……

十

中午，天氣熱，我也郁悶。轉悠到密林中去。這地方沒人來，時尚的人們根本不來，只有我這種不合時宜的人無地可去。

不知不覺在矮木叢里睡著了。迷糊中聽到有汽車的聲音，接著下來一個人，半天說：“沒人”，又下來一個人，好像是個女的。兩人說了一陣，聲音好像熟悉。果然，吳鎮長的老婆！興盛的楊老板！

哈哈，好戲開始了！

可惡！

只聽女人說：“就車里來吧！”

后來，一部日系越野車就開始晃動。

我暈了！解氣還是迷惑？

十一

現在我才漸漸發現了他們的故事，原來全身這種勾當！

我又憤憤不平了！他們口口聲聲說的仁義禮智，原來不過是男女勾當。表面上的光鮮，那全都是做給別人看的，背地里才是真實的。

邪惡。我自己也邪惡！

十二

這兩天是懶懶的，了無頭緒。走在無人的大街上，人聲鼎沸。人們都在身后竊竊私語，指指點點。花紅柳綠的女人們在無人的街道上擺來擺去。

吳鎮長也仍然每天威風凜凜驕傲的去上他偉大的班。他的老婆，據說，仍然隔三差五和那個楊老板幽會。

她，也仍然是高貴典雅而純潔，一道風景線。

然而我很疲憊。把自己鎖在屋子里，看一角天空發呆……那一角天空，湛藍湛藍……

十三

我躺在床上，茶飯不思。王老五來看我，眼里閃著同情的光，頓了頓，說：“聽說你病了？”我平靜的“哦”了一聲。猶豫了半天，又湊上前來：“想開些。”

我又“哦”了一聲。

后來他搖著頭，嘆著氣走了。

十四

早晨，我醒來，明媚的陽光照進來，一泄如注，正照在我蒼白的臉上。聽見我醒了，妻飛也似的進來扶持我，微笑著，臉色極為暖和。一向對我不冷不熱的妻，今天突然溫暖，我心里極為不適。我開始警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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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是要對我下手？先穩住我再說？

這一天，我忐忑不安。后來聽見她給誰打電話，隱約的有一句……“今天不行。”看來現在在找機會下手了，今天不行，今天沒機會下手。我的心瑟瑟作抖。

十五

星期天早上，一口氣誦讀了20頁《太上感應篇》，然后出門。妻很客氣的送我出來，問：“你啥時候回來？”我愕然“什么？”她表情怪怪的，好像隱藏著什么。

第一個碰上的居然就是吳鎮長，永遠是那么威風凜凜，腆著一個大肚子，胳膊上挽著他的老婆。十分恩愛的樣子。這老婆化妝的過分妖艷。如此恩愛的夫妻！誰能想到......

第二個碰上的就是她。見了我，她嫵媚的笑，不知道什么意思。也許她見了誰也是嫵媚的笑。見了吳鎮長，也許笑的更嫵媚吧！

蹩過吃早餐的地方，人們見了我，似乎不以為然，似乎要取笑我，對付他們，我也是不屑一顧。

我一直溜達到下午，中午也沒有吃，老婆也沒有打電話。

十六

進了家門，妻迎了上來，態度極為殷勤，臉色紅潤，眼睛里放著光芒，好像被什么滋潤過一樣。我很不適應。因她一向對我漠不關心。今天問寒問暖，，讓人十分難受。不知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早上出門的時候，她就問我什么時候回來，怪怪的。莫不是她準備對我下手？因為要害了我，所以良心發現，對我有意好一點，也未嘗不可。

我提高警惕，冷靜的觀察，看她怎么下手。

看她忙里忙外的準備晚飯。今天居家她刻意的打扮了自己。一條緊身的直筒褲把身體的曲線都襯托了出來。她的反常，使我十分不安。

我靜靜地觀察著，等待她怎么來下手。……

十七

一直到晚飯過后，她還沒有動手的跡象。天氣悶熱的慌，我卻害冷，我把門窗都關的嚴嚴的，窗簾也拉上。然后早早地假裝睡著了，觀察她怎么害我。過了好一會，一直沒有動靜。我想，也許今天不動手吧，也未必，再等一等看。

后來她進來了，叫了我兩聲，我沒有動彈。她輕輕關好門出去了。

后來我聽見她在外面打電話，隱約的說：“到哪里？”頓了一會，又聽見：“哦，好的，我過去。”

又過了一會，聽見她進來了，又叫了我兩聲，我仍然沒有應。她轉身出去，我睜開眼，看見她換了一條紅裙子，露出大半條腿。然后聽見高跟鞋的聲音，然后開門，關門……

十八

她出門后，我憤憤地誦讀了20頁《太上感應篇》，倒頭就睡。

半夜的時候，她回來了，臉色微紅。好像喝了酒的樣子。回來就徑直到我的臥室來。摸了摸我的頭，關懷的問：“沒有發燒吧？”然后退衣服，上了我的床。我驚愕，大呼：“干什么？你下去——”順勢一推，她被我推下去了，光著身子。轉而惱羞成怒，吼了一句：“你不要后悔！”砰地關門出去了。

我繼續睡覺 ，心里憤憤不已。給我點熱情來安慰我。哼！全都是吳鎮長者一流！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衣冠楚楚的真禽獸！

十九

今天來了很多人，她請來的醫生。還有很多，王老五也來了，眼神里似乎有隱衷。醫生把了我的脈，翻了我的眼皮，聽了我的心臟。后來幾個人在那里竊竊私語，然后又和妻說了一陣。王老五又和妻說著什么，好像在爭論，王老五臉有怒色。

我繼續躺在床上，很疲憊。

再后來，120來了，醫生們將我送往醫院。進大門的時候，我看見牌子上有“第三精神病康復醫院”的字樣。

哈哈哈哈！他們終于對我下手了！好好！

我這一聲狂笑，幾個醫生嚇了一跳，其中一個小護士居然哭了。

二十

在醫院里，她來探視我。依然體態裊娜，然而精神不佳，相反，我倒精神矍鑠。她手里拿著一支野花，仍然是一支馬蘭花。真誠的微笑著，遞了過來：“給你！”我接住。她問：“你好嗎？”

我沒有回答，抬頭看了看窗外的天，感慨：“今天天氣真不錯啊！”

2013年9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