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號輕型坦克大家族

雖然僅僅裝有2挺機槍，I號坦克以德國坦克開山之作的特殊地位而具有重要地位：德國人用它檢證坦克技術，用它演練裝甲戰術，也用它培養了第一批機動部隊的核心骨干。簡言之，I號坦克是二戰德國裝甲王朝的起點。

從輝煌趨于黯淡，從榮光走向衰亡，德國坦克部隊在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史冊上刻劃下深深的印記。不少軍事歷史愛好者習慣于關注“虎”式、“豹”式、“虎王”等等這些出現于二戰中后期的中型和重型坦克，本專題則要喚起這樣一個事實：德國裝甲兵這只黑天鵝的第一次亮相，是從I號坦克開始的。

專題著力呈現I號坦克的完整歷史，既包括這種坦克的緣起、技術特性、基本型號、編裝規范、作戰使用，還包括由這種坦克“變形”而生的衍生車族譜系，包括噴火坦克、架橋坦克、炸藥敷設車、自行火炮等等。

德國裝甲部隊的興盛與衰亡，無疑是第二次世界大戰巨幅畫卷中的一個高光主題，幾乎無役不與的德軍裝甲部隊在戰史上所刻下的印跡，恰有如號稱“德國裝甲兵之父”的古德里安將軍在1937年推出的那本小冊子的書名：《注意！坦克》。二戰期間德國設計制造或裝備使用的坦克共計有9種主要型號，它們共同構成了一個裝甲王朝，而其起點，就是I號輕型坦克。

“拖拉機”

自1916年9月首次登場亮相之后，坦克這一前所未見的鋼鐵怪物就一躍成為各國陸軍裝備庫中的首重之選。不過，對于一戰戰敗國的德國而言，坦克似乎只能存在于想像中。1919年的《凡爾賽和約》對戰后的德國軍隊做出了嚴苛的限制，坦克被列在“明確禁止擁有”的武器目錄中的顯要位置上。“和約”條款的第24章明確規定：對于任何在德國制造坦克、裝甲車或者類似車輛的人都要處以10萬馬克罰金，并判處至少半年有期徒刑。

條款很嚇人，但嚇不退德國人。在從一戰失敗的重擊下慢慢恢復的過程中，德國好幾家公司都按照軍方的授意，秘密地進行本國坦克的研發工作。原型車的場地試驗則大多是在國外不為人知的地方進行，選擇的“合作”伙伴主要是蘇聯，還包括瑞典。

德國在1926年申請加入國際聯盟，而他在賠款等方面的表現也令原協約國陣營的幾大國感到滿意。可正是在這一年，位于杜塞爾多夫的萊茵金屬公司悄悄完成了一戰后德國第一種坦克原型車，對外則掩蓋性地稱之為“拖拉機”。差不多同一時期，以汽車動力聞名的戴姆勒-奔馳公司也推出了類似的“拖拉機”，其重量在20噸左右，裝備了1門75毫米火炮，故而“恰當”地被稱作“重型拖拉機”。

兩年后，上述公司又打造了幾輛“拖拉機”的原型車，一共完成了10輛準備供軍方測試之用，其中4輛裝有不同型號的75毫米火炮，另外6輛則裝有1門37毫米火炮加1挺機槍。這些坦克原型車全部被偷偷運往蘇聯設在喀山的坦克訓練基地進行了測試，成為那段時間蘇德軍事合作蜜月期的一段往事。測試的各項評估據說相當不錯，這10輛“拖拉機”在被運回德國后成為籌組中的德國裝甲部隊的第一批訓練用裝備，若干年后，它們服役生涯的末期則是被放在各裝甲部隊兵營門口的平臺上，在那里“站崗放哨”。

比“拖拉機”更加升級的設計，是一種出現在20世紀30年代初的所謂“A型新型結構車輛”（Neubaufahrzeug A）。如果西方國家知道了這種重達23噸、共需6人操作的坦克，那一定會拍案而起。這種車型不僅在主炮塔里塞進了1門75毫米火炮和1門37毫米火炮，而且還加裝了各有2挺機槍的兩具小炮塔。而很快推出的“B型新型結構車輛”在火力上更是進一步升級，主炮口徑達到了105毫米。單純從火力來看，“B型”簡直堪稱陸地巡洋艦了。不過考慮到這種車型遲緩的行動能力，對它的綜合評估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這種坦克從未進入正式量產，僅有的3輛后來參與了1940年德軍入侵挪威的戰事，有1輛在“首秀”中報廢，另外2輛被送回德國后無所事事。

總的來說，上面這些試驗型坦克雖然冒著很大的政治風險，卻都沒能引起德國軍方的足夠重視。于1931年出任德國摩托化部隊總監的奧斯瓦爾德·呂茨將軍和他的參謀長海因茨·古德里安中校都持有下述的觀點：未來德國裝甲部隊的發展必須以組建裝甲師為核心工作，而這種新型的作戰師至少需要兩種用于特殊目的的裝甲戰斗車輛，一是裝備75毫米炮和2挺機槍的中型坦克，也即主戰裝備;二是裝備50毫米（后修正為37毫米）炮和2挺機槍的輕型坦克，主要用于偵察。

不過，對當時的德國工業來說，要完成這兩種坦克的設計制造尚需時日。而且無論哪一種坦克的裝備，都很容易引起西方國家的“制裁”。為了盡快讓裝甲兵們能夠投入訓練，德國人需要的是這樣一種坦克：自重較輕、配置相對簡單、便于大量制造、價格又比較低廉，同時又不會引發其他國家的高度警覺。有了這樣的坦克，一則可以培訓出裝甲部隊的骨干，二則又足以讓德國工業界為未來主力型號坦克的大規模生產做好準備。

細品I號A型坦克

1932年7月，德國軍工廠的龍頭老大、位于埃森的克虜伯公司按照德國陸軍裝備部的一份秘密意向書，定向開發了一種5噸級的輕型履帶式裝甲戰斗車輛，公司方面將其稱作“克虜伯A型陸地工程車”（Landswerk Krupp A，簡稱LKA）。

這是一款典型的輕型坦克設計，從整體結構上看，雖然在一定程度上借鑒了使用廣泛的英國卡登-洛伊德式袖珍坦克的經驗，但是許多設計極具特色，比如“克虜伯A型”具有一定傾斜角度的正面裝甲，以及由克虜伯自行研發的一款汽油發動機。

裝備部在次年召集克虜伯、戴姆勒-奔馳、亨舍爾、MAN、萊茵金屬等五家公司，要求他們以這種LKA為技術基礎，各自提出5噸級輕型坦克的改進方案。各公司對LKA進行了或大或小的改動，然后集中在庫麥斯道夫測試場進行測試評估。結果，克虜伯的改進型LKA 1和戴姆勒-奔馳的一款樣車分別中選。

裝備部最后拍板，結合克虜伯樣車的底盤和行動裝置，加上戴姆勒-奔馳樣車上部車體和炮塔，成為正式進入量產的輕型坦克。當然，軍方把這一產品稱作Landswirtschaftlicher Schlepper（簡稱LaS），它的意思是農用拖拉機。

首批3輛“農用拖拉機”在1934年2月出廠接受測試，這時希特勒已經在德國上臺掌權，該車亦獲得MG Panzerwagen的制式名稱，意為“機槍裝甲車輛”。軍方向克虜伯公司發出第一份訂單的數量為135輛，很快就追加第二份訂單450輛。到1936年生產結束時，這一型號的最終產量為818輛。這種坦克由是成為德國歷史上第一種大規模量產的坦克（德國正式制造的第一種坦克是一戰后期出現的A7V，不過產量很少），“閃電戰”的裝甲王朝就此奠基。

有趣的是，為了便于教官在一個敞開的環境里直接指導駕駛員的操作，最初出廠的15輛輕型坦克并沒有安裝上部車體和炮塔。當這些只有底盤和行動裝置的“半成品”在訓練場上開來開去時，看起來還真的是很像拖拉機呢！

1938年，德軍發布新的作戰車輛命名及制式編號，“機槍裝甲車輛”被正式定名為I號A型裝甲戰斗車輛（Panzerkampfwagen I Ausf.A），也即I號A型坦克，官方軍械署賦予其的車輛制式編號為Sdkfz 101，意為“第101號特殊履帶式車輛”。

I號坦克是德軍在二戰爆發前所裝備的第一種坦克。A型自重5.4噸、車長4.02米、車寬2米、車高1.72米、裝甲厚度7～13毫米，是一種不折不扣的輕型坦克。車體前部左側開有內裝鋼化玻璃的駕駛員觀察窗，在上部車體四角各裝有一個沒有玻璃的觀察窗，車體兩側各開有一個以鉸接方式固定的向下開啟的艙門。發動機部位的頂板上開有兩個固定方式相同的艙門，底部還有兩個圓形小艙門。

炮塔居于車身中線略微偏右的位置，這是對LKA 1原型車所做出的一個改變。炮塔和車體正面一樣采用13毫米鋼板，在側面和后部一共開有四個觀察窗，后部的兩個帶有鋼化玻璃，側面的兩個沒有安裝玻璃，另外在炮塔正面機槍防盾的位置上也開有兩個觀察孔。炮塔頂部有一個碩大的半圓形艙蓋，向前開啟以供人員進出。車體和炮塔內外配有鋼索等救助設備、信號旗、機槍備用槍管等部件，大部分坦克還裝有FuG2短波電臺。

I號坦克的武器是2挺7.92毫米MG 13型機槍，以并列方式安裝在炮塔內。2挺機槍可以獨立射擊，分別配有蔡斯RFZ2型瞄準具。車內備彈1525發，分別儲放在各置彈61發的25個彈盒內，彈盒分置于炮塔后部和車艙底板。

讀者朋友們可能對德軍知名的MG 34型和MG42型機槍比較熟悉，對少見的MG 13型則不甚了了。這種機槍的原名是7.92毫米德雷塞1912型空冷機槍，顧名思義，該槍早在一戰爆發前的1912年就已經裝備定型了！裝備之初，該槍以其較輕的自重和極高的可靠性著稱，射速達685發/分。不過，由于一戰中的德軍普遍青睞馬克沁重機槍（其他各國軍隊無不如此），德雷塞輕機槍就不免有生不逢時之感。進入一戰結束后的魏瑪共和國時期，當德軍尋求一種造價合適而又質量過硬的空冷輕機槍時，德雷塞1912型便獲得重生，以MG 13型的制式名稱重新進入德軍服役。在新型機槍的設計完成之前，德軍將MG 13型列為過渡裝備，而I號坦克問世時就正好趕上使用這種1912年的機槍。

I號坦克的動力裝置為1臺克虜伯M 305型57馬力空冷汽油發動機，與之配套的變速箱設有5個前進擋，1個后退擋。行動裝置方面，主動輪在前，誘導輪在后，每側有4個配備獨立懸掛的負重輪和3個托帶輪。當發動機轉速達到2500轉時，I號坦克可以達到50千米/時（路面）和37千米/時（越野）的最快速度，最大行駛里程為200千米（路面）和145千米（越野），發動機的百千米油耗量為100升。應該說，對一款坦克而言，這些行駛數據還是相當不錯的。

作為一種“小坦克”，I號的車組成員僅為2人，一名駕駛員，一名車長兼機槍手。駕駛員的位置設在車體前部左側，使用面前的兩具操縱桿駕駛坦克，儀表盤上包括油表、轉速表、速度表等。車長位于炮塔內，那里甚至比本就狹小的駕駛位置更加擁擠，因此I號坦克的車長總喜歡把上半身探在炮塔之外。對于I號坦克的狹窄車體，曾有親歷者做過這樣的描述：“內部空間是如此逼仄，在里面就感覺像是被塞進一副移動的棺材里，而這顯然很難對士氣提升起到什么幫助。”

同門兄弟

任何成熟武器都會不斷推出改進型號，I號坦克也不例外。從1935年8月開始，I號B型便取代了A型的量產，而且由克虜伯、亨舍爾、MAN、戴姆勒-奔馳一同生產并持續到1938年，總產量為675輛，略少于A型。

A型在裝備部隊后逐漸暴露出一些問題，最主要是57馬力克虜伯發動機在越野條件下動力不足。經過多項測試，研制單位決定改用邁巴赫NL 38TR型100馬力6缸水冷汽油機，以及與之配套的新型變速箱。由于新的發動機和變速箱體積變大，因此坦克底盤必須重新設計，相比A型的底盤加長了0.4米，在延長的底盤上，每側的負重輪增至5個，托帶輪增至4個，這是B型和A型在側面外觀上的顯著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