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是功夫客

潘姝苗

每一次過節，在溫馨喜慶之余，都感覺很累，那么多需要應付的人情往來，消費聚會，喝酒買醉，無邊際的應酬，像符咒一樣，使人動彈不得。

然而生活仍是要過的，且要讓它日清日新。沒時間逛街買茶，正巧下班路遇一賣茶婦，頭戴方巾，粗布衣衫，沿街叫賣。我喊住她，婦人熱情地拿出一包包綠茶與我看，讓我聞，又取出泡好的一杯茶讓我看它的葉子怎么新，湯色如何濃。我本就有意買，怎禁得她又這般會招攬。

人對于喜愛的東西總是能夠容忍，貴不貴在其次，關鍵是要好。茶葉綠意融融地擠在一處，看著就讓人眉眼歡喜。

回到家，心懷敬意地燒開水，燙杯子，取一撮茶投進容器，茶炒得很有質地，與瓷杯碰了個脆響。茶水間漸漸升騰出縷縷白氣，像得道的仙子衣袂飄飄。瞅著它們靜靜地綻放，徐徐然飄香，將那純白的開水一層層浮起山谷的春色，茶未喝進嘴，心神已先醉。

清代沈復在《浮生六記》中寫蕓娘烹茶：“夏月荷花初開時，晚含而曉放。蕓用小紗囊撮茶葉少許，置花心。明早取出，烹天泉水泡之，香韻尤絕。”不由感嘆蕓娘的蘭心蕙質。茶如女人，也是有靈性的吧，本來枯澀的身形，入到沸騰的溫度里就打起苞兒，開出花朵，將一隅亭臺化作高山云霧，洇染了層層塵封的心扉。

茶是功夫客，飲之有境界。林語堂認為，茶最好是第二泡，第一泡如十二三歲的幼女，第二泡如年齡恰當的十六歲妙女，第三泡則如少婦。早上泡的第一杯茶，喝到午時已沒有什么滋味。就像一日之計在于晨，趕了早的東西總是那么鮮嫩，不論植物、食物、事物，還是每分每秒擦身而過的時辰。

茶越白越好，墨越黑越好。茶越新越好，墨越陳越好。這一白一黑、一新一陳之間，奇茶與妙墨俱香，感官和精神共融。生活很枯燥，興趣是指引我們的道。

悠悠香茗，滿眼山景。在一杯茶里，我慢慢放空心靈，在茶葉吐故納新、添色增香的精華里體會生命的禪意，那些庸庸碌碌的煩惱俗事，全都煙消云散。喝茶是功夫，在一種心平氣和的背景之下，品味著季節的轉換，品嘗到生活的美好，整個人，就此安靜下來，幸福清寧。

編輯/賈馥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