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周
摘要:不當得利制度系我民法體系中獨立的一項制度,其在調整財產轉移關系上發揮著巨大的作用。不當得利是與無因管理、侵權行為并列,與法律行為(合同、單方行為)共同構成民法上債的原因。本文從司法實務公平、正義角度出發,探討不當得利的舉證責任分配,總結實踐經驗。
關鍵詞:不當得利 民間借貸 舉證責任
現代民法中的不當得利,雖起源于古羅馬法各種具體的不當得利之訴,但古羅馬并未確立不當得利的一般法律制度。后經德國民法典吸收與發展,正式確立了不當得利法律制度,進而影響到了日本民法典和舊中國民法典的立法,規定了不當得利的一般條款。研究不當得利制度,對司法實務大有裨益。司法實務中,當事人因民間借貸糾紛證據不足敗訴后轉而以不當得利糾紛再次起訴頗為常見,但最終能否勝訴,關鍵還要回到基礎法律關系,審查當事人的舉證義務是否完成。
一、不當得利的基本內涵
我國民法制度對不當得利規定的相對簡單,民法通則第92條明確規定:“沒有合法根據,取得不當利益,造成他人損失的,應當將取得的不當得利返還給受損失的人?!辈划數美姆尚Ч褪且鬀]有收益根據之人返還所得利益給受損之人。
不當得利制度是在物權變動導致權利失衡時進行回復公平的制度安排。其構成要件必須是一方獲得利益、致使他人受損且損益之間具有因果關系,但缺乏法律上的原因。
沒有合法根據,通說認為繼受該利益沒有法律上的原因,分兩種情形,一是自始沒有合法的根據,二是其根據事后被撤銷。
二、民間借貸當事人以不當得利訴訟的舉證義務
民事訴訟舉證義務,一般遵循“誰主張、誰舉證”的證據規則,原、被告雙方均有義務提供證據證明其訴訟主張,如原告起訴被告要求還款,僅有打款憑證,被告抗辯雙方的基礎法律關系不是民間借貸,系買賣合同關系等,原告因證據不足被告駁回訴訟請求,那么轉而以不當得利起訴。對此,我們該如何分配責任?
1.受益人所受利益沒有合法根據的理解
審判實踐中,合議庭成員有人認為,應當由受益人承擔舉證義務,因為給付沒有法律依據乃消極事實,給付人對消極事實很難舉證;另,從衡平角度而言,接受一方應當作出合理說明接受利益的緣由。對此,筆者認為,從‘誰主張、誰舉證”來看,原告應當承擔被告接受給付沒有合法根據的舉證責任,被告方應當承擔所受利益有合法根據的舉證責任,這是行為意義上的舉證責任。
給付,通常具有一定目的,或贈與、或清償債務,也就是消滅債務或者創設債的關系,即給付人在為給付行為時,應當持有積極的目的,是一種主動的行為,甚至基于雙方合意達成一致而為給付行為。只有當給付欠缺目的時,才可能構成不當得利。因此,在原告發動訴訟程序時,應當背上說明給付目的或者欠缺目的之義務。在基于合意環境下的給付,主要為合同關系之間,應當證明合同無效、被撤銷、被解除等使得自始不發生法律效力,才算完成行為意義上的舉證義務。由此可見,沒有合法根據乃積極的事實。
如果要求由接受利益的一方承擔沒有合法依據的事實的舉證義務,其實暗含一定的道德風險。在不當得利訴訟中,原告的給付行為常常具有法律上的原因,但基于訴訟策略考慮,隱藏證據,選擇性地進行舉證,因此,就此認為沒有經質證的證據就認為被告受益沒有合法根據,存在極大的道德風險,將激勵原告為各種虛假訴訟。受益人實際上處于靜態,至少相對給付人是靜態的,比如銀行賬戶誰都可以往里匯錢,某人打款到他的賬戶,收錢的人還莫名其妙,此時,假如法律卻規定應當由收到錢的人來自證“清白”,而給付的人卻可以一紙訴狀而無需負擔舉證義務,其荒謬之處,不言自明。再者,在借貸糾紛中,清償債務后,債權人將債權憑證交還借款人,如果此時債務人憑銀行匯款憑證等交付依據,要求債權人在此承擔不當得利,恰好出借時系現金交付的,那么債權人是無法證明其受益存在合法根據的,有悖不當得利制度在于矯正欠缺法律關系的財貨轉移、保護財物歸屬的功能。因此,說明沒有合法根據的主要義務仍然要落在為給付行為一方,較為妥當。
2.事實真偽不明的情況下的裁判
債的發生,主要有法律行為和法律規定,不當得利作為法律規定的與無因管理、侵權行為并列為三大法定原因,是獨立的法律制度,具有嚴格的構成要件,而不能淪為退而求其次的口袋案由,即審判應當審查雙方的基礎法律關系,如果當事人以民間借貸起訴因證據不足轉而以不當得利起訴的,很顯然有基于訴訟策略考慮的嫌疑,畢竟雙方發生給付之債,原告選擇第一次起訴的,從理性角度看,真實性更可靠,否則訴訟風險更大,當然不排除經歷司法判例教育后,當事人直接選擇不當得利起訴的可能。
筆者從審判實踐歸納,可以審查以下內容作為判斷原告主張的不當得利的真實性:首先是雙方的關系,如果雙方系朋友、甚至親戚,那么可能存在無償借貸或者贈與、訂婚金等與身份關系相關聯的屬性,如果雙方互不認識,比如無任何生活交集,無生活軌跡共同點,雙方的不當得利關系可能性就更大;其次是給付后的雙方反應,如果為錯誤的給付,給付人會積極索回,或報警或找對方討要,如果有一定的給付目的的,會有一定的時間間隔,沒有緊迫性可言,作為受益人那么可能存在積極尋找失主予以歸還,但積極性相對給付人稍差。無法判斷上述兩點的情況下,應當由原告方承擔結果意義上的舉證責任,因舉證不能而由其承擔敗訴后果。
事實上,由原告承擔不當得利舉證責任,更符合社會指導意義,敦促交易主體在濟交往中,審慎注意交易安全,這對強化行為責任心、依法辦事,降低道德風險皆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