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軍116師飲譽平壤

白天任

跨過鴨綠江，打過清川江，進逼大同江，48個浴血廝殺的日夜過去，英勇的志愿軍通過接連發起一、二次戰役，使得一度危急的朝鮮戰局得以基本扭轉。隨著美韓軍開始向三八線實行總退卻，中朝軍隊繼續向前收復失地，擴大戰果的議題便提上了日程。值此重要時機，1950年12月3日，朝鮮黨和國家最高領導人金日成專程經由沈陽，再由中共東北局書記兼東北人民政府主席高崗陪同抵達北京，與中國黨和國家領導人毛澤東、周恩來等共同商籌戰局的發展。當雙方在對整個戰局的盱衡把握上達成深入共識后，毛澤東主席對金日成說道：“我們準備立即給彭德懷同志發電，讓其派一支部隊向平壤前進，相機占領平壤……平壤是你們的首都，收復了這座城市，政治意義重大。”翌日，毛澤東主席于下午13時和入夜23時兩次電示志司：“你們應于明5日派一個師或一個師的主力向平壤前進，并相機占領平壤。”隨即，根據志司的電令，收復平壤的任務，光榮地落在了我志愿軍第39軍116師身上。

“我們正在向平壤搜索前進”

1959年12月4日晚10時，我志愿軍司令部接到毛澤東的電報：大體可以確定，平壤之敵正在撤退，其主力已撤到平壤至三八線之間，其后衛似尚在平壤以北及東北地區。你們應于5日派一個師的主力向平壤前進，相機占領平壤。

接到毛澤東電報的當晚。彭德懷根據我西線部隊的配置，隨即電令第39軍派出所屬116師向平壤以北的舍人場方向前進，相機占領平壤。根據彭總的指示，39軍首長電示116師：“令你師迅速從西線沿公路南下，經安州、文德、肅川、平原、右安進占平壤。”

116師向平壤疾進了。自入朝參戰后，作為軍主力師，從一次戰役的云山大捷，到二次戰役的激戰青谷里和新倉里，四十幾個日夜的搏殺，盡管該師已苦戰勞瘁，但一想到終于要向平壤攻擊前進了，全師上下士氣再振。“上級把收復平壤的任務交給我們，這是咱116師的光榮。”同志們知道，就在10月19日我軍入朝的當日，挾仁川登陸余威的美軍攻陷了平壤，并發起了兵逼鴨綠江的“圣誕總攻”。現在，經我軍的兩次戰役打擊，敵人的總攻勢變成了總退卻，失陷的朝鮮首都就要被我們這支光榮部隊所收復，這任務是祖國和朝鮮人民共同交給的。按照師的部署，師偵察隊為先遣隊，346團和348團分別為一、二梯隊，347團為師后衛。由副師長張峰、政治部副主任陳紹昆組成師前指，隨346團前進。師長汪洋、政委石瑛和參謀長薛劍強率師指揮所隨348團開進。

這是一次邊判明敵情、邊分路前進的急行軍。12月初的朝鮮北部初值隆冬，刺骨的寒風中，指戰員的頭發、睫毛都結上了冰霜，道路兩旁的樹林和山頭燃燒著戰后余火，沿途到處是逃敵遺棄的坦克、汽車、汽油筒、罐頭和電話線等。行進中，志愿軍政治部通過電報下發了《志愿軍入城守則》，要求指戰員牢記我軍宗旨，熱愛朝鮮人民，嚴守群眾紀律，發揚國際主義精神，以正義之師的形像進入平壤。各分隊邊行進邊動員，秋毫無犯的觀念又一次在指戰員的思想中扎根打牢。

越是接近平壤，天空中便不時出現瘋狂對地掃射的敵機。為對付敵機，師先遣隊想出一妙策，即每人都從稻田中抱起一捆稻草，當敵機飛來時，人員邊蹲下邊把稻草舉過頭頂，以此迷惑敵機，此招很管用。就這樣，師先遣隊人員是人人抱捆稻草向前行進的。他們每間隔一小時便用報話機向師前指報告：“我們正向平壤搜索前進。據朝鮮群眾講，敵人已于4日撤離平壤。”

仁義之師贏稱贊

從12月5日拂曉到翌日黎明，經一晝夜搜索疾進，當天邊晨曦初吐時，平壤城郭之輪線終于出現于戰士們惺忪的眼前。這是座美麗的城市，因其坐落于山麓與平原的連接處而得名平壤二字。其北面環擁著牡丹峰、大城山、云頭峰，南面則鋪展至開闊的平原。碧綠的大同江從牡丹峰腳下穿城而過，將該城分為東西兩部分。然而，由于敵人的狂轟濫炸和撤離時的破壞，戰火與硝煙已讓該城滿目瘡痍，猶如廢墟。上午10時，師先遣隊率先進入市區后直撲大同江橋，以控制戰略要點。10時30分，作為師第一梯隊的346團也隨即進入市區。該團一營直抵市中心，二營沿順北大街沖進火車站，三營占領大江橋頭堡。翌日下午2時，師前指隨346團指揮所進入市區，隨后，348團跟進到達。至此，116師主力已收復平壤全城。“志愿軍來了！志愿軍來了！”留在市內的居民和華僑紛紛舉著小紙旗歡迎志愿軍的到來。歡迎人群中，朝語和漢語交雜在一起：“熱烈歡迎中國人民志愿軍收復平壤！”“中國人民志愿軍萬歲！”“毛澤東主席萬歲！”“金日成首相萬歲！”

翌日，毛澤東主席親筆為新華社起草了《中朝兩軍收復平壤》的新聞稿，并批示胡喬木：“此件即刻廣播并于明日見報。”該報道寫道：（新華社6日電）本社訊：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愿軍本日解放平壤，美國和其他國家的侵略軍以及李承晚偽軍殘部正向平壤以南潰退。

據當時正在波蘭首都華沙參加“保衛世界和平大會”的國內著名經濟學家馬寅初后來回憶道，志愿軍收復平壤的消息傳到會場后，來自80多個國家的3000多名代表全體起立，向中國代表團歡呼“毛澤東萬歲！”，“新中國萬歲”，經久不息的掌聲長達15分鐘。

隨著對市區的占領，張峰副師長迅即責成346副團長李德功作為師的全權代表，前往大同江北橋頭與朝鮮人民軍代表取得聯系，就大橋守備事項明確雙方的任務區分。在北橋頭，人民軍代表樸上校對李德功說：“我們感謝志愿軍收復我國首都平壤，趕走了美國侵略軍，這是具有重大歷史意義的事件，我們將永遠銘記這一天。”李德功回答說：“朝鮮人民的苦難就是我們的苦難。我們根據毛澤東主席和彭德懷司令員的指示收復了平壤，感到無比光榮。這是我們應盡的國際主義義務。”隨后，李德功就大橋守備問題對樸上校說：“我軍由于語言不通，加上對這里的地理環境一時不夠了解，為了更好地保護大橋的安全，我們希望雙方協同完成守護任務。”雙方商定，人民軍負責在橋上設卡，對過往車輛和行人予以糾察。志愿軍則負責對大橋上下各重要位置的警戒監視。

與此同時，根據師前指指示，346團還派出一營及配屬的師偵察隊沿平壤至黃州的公路銜尾監視南逃敵軍，并留下一個連在城南郊構筑工事，組織對空火力，保證城區安全。

正義之師來了，潰敵遁逃了。雖然槡榆之地失而復得，然而此時的平壤城還未擺脫戰火涂炭后的劫波陰影。市區內不是殘垣斷壁就是大片焦黑的瓦礫。金日成大學、平壤工業大學、國家歌劇院、中央人民醫院和人民議會大廈等標志性雄偉建筑都被敵人毀之一炬。目睹這一幕幕劫后余生的凄慘場景，指戰員們積忿難平，決心發揚人民軍隊愛人民的光榮傳統，用仁義之師的真愛幫助平壤市民袪除傷痛。

搶修大橋顯本色。在我軍趕到前，敵人已用飛機將大同江橋上的兩個橋孔炸壞，影響到橋體的抗壓性。為及時把這一水上動脈修復好，346團工兵連在平壤地方干部的幫助下，在江邊一裝卸碼頭處找到兩艘駁船可供在江面上形成駐泊效果的固定操作平臺，用來搞橋梁加固。戰士們從北橋頭的廢墟中扒出尚可利用的道橋材料，再用繩索將其吊卸到停在橋墩旁的駁船上，然后將廢損的材料替換下。當時，在江邊圍觀的市民不時議論起來：“志愿軍真了不起，不但能打仗，還會修橋！”還有的說，“志愿軍架橋又快又好！”

愛民之花焦土開

入朝之際，毛澤東主席在命令我志愿軍立即向朝鮮境內出動的電文中寫道：我志愿軍進入朝鮮境內，必須對朝鮮人民、朝鮮人民軍、朝鮮民主政府、其他民主黨派及朝鮮人民的領袖金日成同志表示友愛和尊重，嚴格遵守軍事紀律和政治紀律，這是保證完成軍事任務的一個重要政治基礎。

自出兵入朝后，志愿軍各部隊在作戰間歇，為沿途朝鮮群眾做了許多愛民助民的好事。現在，當出現于友邦首都后，指戰員們不忘將擁政愛民的好傳統在境外發揚光大。

隨著城內秩序的恢復，大批在城市陷落時撤走的市民開始重返家園，然而，由于全城生活設施被毀嚴重，一時間，民眾生活的燃眉之急頗多。為了幫助群眾解決用水難題，各營連一面搶修供水管線，一面幫助群眾到大同江邊提水。“阿媽妮，我來！”“阿媽妮，把水桶給我！”“阿爸吉，你家住哪兒？我幫您挑水！”“可嗎斯米達！（謝謝）！急文滾（志愿軍）東木（同志）！”當時，大同江畔到處是志愿軍戰士破開初凍的冰面為朝鮮群眾舀水的情景。在搶修供水管線時，戰士們脫去棉衣，揮鍬挖開土層，再下到溝里，排查漏水點。由于敵軍在撤出平壤時，將城內的糧食洗劫一空，城內居民一時梯米難求，看到這一切，346團4連指戰員不但把身上攜帶的糧食讓給群眾，而且還把繳獲的罐頭送到群眾家里。一時間，不少男女老幼都眼含熱淚地上前鞠上一躬，一位李姓老夫妻說：“我們一家人有好幾天沒有吃飽飯了，你們中國軍隊不但解放了我們平壤，還給我們送來了救命糧，這樣的軍隊太好了！”在此同時，該團衛生隊還在逐戶走訪時，為有傷病的群眾送醫送藥。

12月7日，即收復平壤的第二天，346團和348團的指戰員開始在平壤市區的主要街道上清掃垃圾。其中346團7連還在指導員趙金明的帶領下為牡丹峰大劇院修復門窗。當盤旋飛掠的敵機所投下的炸彈使城區內五處地點被炸起火時，該兩團還派出小分隊奔向火場，一面撲火，一面救出受傷群眾。與此同時，鑒于朝鮮黨政機關開始回歸平壤，116師前指決定，將繳獲到的大批罐頭全部交由朝方處理。后來，朝方考慮到志愿軍不久便要向前開進，他們又決定全部交由116師食用。你讓我，我讓你，最后，師首長決定送給朝鮮人民軍一軍團和一0二師共計125箱，而自己僅只留下少部分，其余的全部交給了平壤地方政府，以供分發給市民群眾。

軍民座談控敵暴

在初步配合平壤地方政府恢復秩序和安頓居民生活的同時，我入城部隊還組成一個個走訪小組，深入到群眾中宣傳我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在有的街道，隨著到場群眾的不斷增多，宣傳現場變成了座談現場。有的居民說，敵軍撤退時大肆宣傳說：“中國兵來了殺人搶東西……。現在，我們看到的志愿軍東木（同志）不但不打人，不搶東西，而且還像親人一樣關心幫助我們，這樣的軍隊真是愛人民的軍隊。”隨著座談的深入，宣傳現場又轉而變成了對敵軍的控訴現場。許多居民控訴說：美、李軍在占領平壤期間，不但槍殺了一批又一批愛國人士，而且還逮捕了1000余名婦女，不但對其蹂躪強暴，最后還將其全部槍殺。他們所犯下的罪行，三天三夜說不完。當現場群眾泣不成聲時，指戰員們便帶頭呼出正義的口號。

志愿軍的正義善舉和嚴明軍紀，很快在平壤的大街小巷傳開了，市民們紛紛奔走相告，“好軍隊來了！”“好軍隊來了！”“天下哪有這樣好的軍隊！”“中國軍隊就是好！”

首相嬸子豎拇指

志愿軍將我軍威武之師、正義之師、文明之師和仁義之師的形象展示于平壤全城后，贏得了朝鮮黨和政府的高度贊譽。12月7日，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內閣副首相兼外相樸憲永、民族相樸一禹，以首相府之名義宴請志愿軍116師的前指首長。席間，樸憲永用中國話說：“志愿軍同志辛苦了！我代表金日成首相、勞動黨中央和共和國政府。感謝志愿軍收復了我們的臨時首都平壤，并祝賀你們的勝利！戰爭時期，只能用便宴招待。”樸一禹也用流利的中國話說：“我們本是一家人。抗日戰爭時期，我離開延安后被派到山西工作，還當過一段縣委書記。你們39軍里，有不少我們朝鮮同志吧？”樸憲永補充說：“現在，我們人民軍的第一軍團長金雄同志就是其中之一。”一提起金雄，張峰副師長便說：“對，他那時在我們新四軍3師8旅22團當參謀長。他那時的中國名字叫王信虎。那時的8旅旅長就是我們現在的軍長吳信泉同志，吳軍長對金雄同志有良好印象。”最后，在場朝方領導對志愿軍在平壤的愛民助民之舉倍加贊嘆。

同日，當346團的同志來到平壤市郊萬景臺的一處院落做群眾工作時，未曾想此處就是金日成首相的故居。當時，院內走出一位人民軍中校介紹說，這是金首相的故居，首相的叔叔和嬸嬸現在剛搬回居住，他是專門被派來照料兩位老人生活的。這時，一位穿著朝鮮婦女衣裙的阿媽尼從屋內走出。人民軍中校示意這就是金首相的嬸子。見到身著燒焦軍裝的志愿軍，金首相的嬸子夸贊道，志愿軍幫助我們從鴨綠江邊一路打回平壤，放下背包便開展助民勞動，處處把方便留給市民，而把困難留給自己，專挑臟活累活干，你們讓我們看到了中國的偉大和毛澤東的偉大！”說罷，她便伸出夸贊的拇指。

收復平壤的第五天，即12月11日，平壤各界群眾隆重舉行平壤解放大會。大會在金日成廣場和九個分會場同時舉行。朝鮮民主主義人民共和國內閣副首相金策發表了演說。志愿軍116師應邀派代表參加慶祝大會。大會一致通過了分別寫給斯大林和毛澤東的致敬電。向毛澤東主席的致敬電寫道：中國人民的偉大領袖毛澤東主席：由于朝鮮人民軍和中國人民志愿軍的英勇戰斗，平壤終于從敵人的侵占下重獲解放。今天，平壤市民的慶祝大會向您致以崇高的感謝和榮譽。在過去一個半月時間里，我們呻吟在兇惡敵人的鐵蹄下，現在又在共和國的旗幟下重度幸福生活了。我們深信，勝利必定屬于朝鮮人民和全世界愛好和平的人民。

繼慶祝大會后，我志愿軍116師根據志司的新部署，在與平壤各界群眾依依惜別后，邁開了向三八線進擊的腳步。此后，只要提到“急文滾（志愿軍）”，平壤市民都在交口稱贊中露出感念不已的神情。1950年12月26日，志愿軍政治部發出第1號《政工通報》，通報表揚了我116師認真執行入城規定并做好群眾工作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