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鐵”騙取鞍山鐵礦開采權始末

叢龍海

1840年鴉片戰爭后，帝國主義列強開始侵略遼東半島。最早侵入的是英帝國主義，緊接著，沙皇俄國和日本帝國主義也入侵東北。日俄為爭奪在遼東半島的利益，于1904年爆發了日俄戰爭。俄國戰敗后，雙方簽訂了《樸次茅斯條約》，日本奪取了長春至大連之間的南滿鐵路和旅大租借地，英、俄勢力被驅逐。日本帝國主義為加強對東北政治和經濟的侵略，在大連設立了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簡稱“滿鐵”），作為在經濟上侵略中國東北地區的大本營。

日本人對東北礦產進行大范圍調查

“滿鐵”剛成立不久，就籌辦了一個專門從事地質礦產調查的事務所，調查范圍包括南滿洲及蒙古東部地區。1909年2月，“滿鐵”將事務所改為地質研究所，重點對東北地區的煤炭、鋼鐵、溫泉等資源進行調查，繪制了《滿洲地質及礦產圖》等。后來，“滿鐵”地質研究所變更為地質調查所，其調查范圍更加擴大，涉及東三省、直隸、山東、山西及華南部分地區，完成了《滿洲關東州地質調查報告》《南滿洲礦產分布圖》等多項調查報告。

鞍山地區蘊藏著豐富的鐵礦資源，礦山開采歷史悠久。因此，在諸多地質調查中，“滿鐵”對鞍山地區的調查尤為認真細致。比如，1909年8月，地質研究所所長木戶忠太郎等人詳細勘查了鞍山鐵礦，先后調查了鐵石山、西鞍山、東鞍山、大孤山、櫻桃園、關門山、小嶺子、弓長嶺等十余座鐵礦山。1915年8月到10月，“滿鐵”又聯合日本本土的八幡制鐵所進行詳細勘探，查明了鞍山地區的地質礦藏。“滿鐵”的深入細致調查，為日本對鞍山鐵礦的掠奪作了充分準備。

攫取礦權得到了張作霖的指點

在認真調查東北礦產資源后，“滿鐵”掠奪東北礦產的野心立即膨脹，但礙于中國官民對日本的抵觸之情，“滿鐵”動了很多腦筋，如收買中國政府官員，拉攏東北的地主豪紳，以及爭取東北軍閥的支持，等等。張作霖也是“滿鐵”重點拉攏的對象之一。時任二十七師師長的張作霖，正在積極擴充自己的實力，也想從日本人那里獲得經濟、軍事等方面的支持。因此，雙方一拍即合，“滿鐵”依靠張作霖解決了一些“難以解決的問題”，張作霖也從日本人那里獲得了很多好處。

當“滿鐵”奉天公所所長佐藤安之助將想獲取鐵礦開采權的意圖向張作霖表明之后，張作霖不僅表示贊同，還為之出謀劃策。他說：“在目前辦理這種事業，如由總領事公開向都督提出，或者企圖作為南滿鐵道會社的事業，恐怕都會引起民間的非議，所以，莫如不公開辦理。如果作為適當的日本個人事業，籌劃中日合辦，而著手進行，省議會方面也不一定特別反對。”佐藤采納張作霖的意見，建議“滿鐵”由中日合辦公司出面辦理鞍山鐵礦開采事宜。后來，在“滿鐵”向奉天當局及北京政府交涉辦理鐵礦開采權的過程中，張作霖一直給予大力協助。

成立清和公司騙購礦山

清和公司成立于1908年11月3日，是由佐藤安之助發起，由“滿鐵”同奉天都督合辦的官辦企業。它成立的目的是“盡可能順利地解決鐵路沿線的交涉問題，促進滿鐵事業的發展”，利用雙方緊密的利害關系，“既可利用這個公司經營各種事業，又可避免麻煩的交涉”。清和公司沒有確定的業務，什么有利就經營什么。

1909年9月27日，清和公司派人到鐵石山和東、西鞍山，企圖以采取石材為名收買礦山。清和公司派出的代表，與當地各村的村長及會首等一再交涉，并且“基本達成協議，達到只要有了地方官的命令，就可以簽訂契約的程度”。但是，當村民了解到石頭中含有礦物時，就和地方官一起抵制了清和公司的收買活動。

就在清和公司進行騙購活動的同時，一個同清政府高官相勾結的日本商人市原源次郎也在活動。市原得知“滿鐵”想獲得鐵礦開采權時，就向“滿鐵”提出了聯合獲取鐵礦開采權的打算，剛剛在鐵礦權問題上碰壁的“滿鐵”欣然同意，向市原提供了礦區圖。有了“滿鐵”的支持，市原于1911年1月向農工商部提出了申請書，并得到了許可。此后，市原又通過關系取得了奉天當地官員的支持。

但是這時，“滿鐵”卻有了新的打算。原來，由于辛亥革命爆發，市原所依賴的清廷大員已經自身難保了。而且，1912年11月，親日的張錫鑾接任奉天都督，在北京的袁世凱“對日中雙方共同有利的事業，也很愿意協商”。因此“滿鐵”認為，“目前正是同中國方面協商滿鐵計劃的此項礦山事業的最好時機”。

利用于沖漢竊取采礦權

于沖漢，字云章，奉天遼陽人，是清朝秀才。光緒十七年（1891），因鎮壓熱河匪徒有功，被提升為縣丞。1899年，于沖漢到日本東京游學，曾任東京外國語學校的教授。他自學了日語和俄語，在日俄戰爭期間曾擔任日軍高等翻譯，從事漢文文牘、中日交涉和刺探軍事情報工作，被日本天皇授予二等寶瑞勛章。戰后，由日軍司令部向清廷保薦為遼陽州提調，后改為交涉局長。民國元年（1912）出任奉天交涉司隨辦，不久升任交涉使。于沖漢在出任中國政府官員的同時，與日本關系依然十分密切，在1913年被“滿鐵”聘為奉天公所囑托，每月從“滿鐵”那里獲得200美元的津貼。

在“滿鐵”打定向中國政府申請礦山開采權的主意后，佐藤安之助立即草擬了開采申請，交給于沖漢審閱修改。于沖漢與佐藤認真研究后，決定成立中日合辦的振興鐵礦有限公司，由該公司經營鞍山鐵礦。在取得了奉天當地政府的許可后，佐藤又與于沖漢協商，將于沖漢的同鄉、遼陽地主兼石棉商秦日宣作為中方代表，于1914年7月14日以秦日宣、鐮田彌助合伙設立振興公司名義，向中國政府第二礦務監督署正式提出申請。然而，礦務監督署對于秦日宣等的申請表示“難以受理”，“滿鐵”又通過外交當局向中國政府施壓。就在中日雙方就鐵礦一事反復糾纏的時候，日本軍隊在中國侵略勢力日益囂張，并向中國提出了二十一條無理要求，其中第四款規定，日本可以在指定的南滿九個礦區進行勘探開采，鞍山站一帶鐵礦也在規定的礦區之內。

“滿鐵”借機重新起草了關于開采鞍山鐵礦的申請書及合同草案，將“遵守礦業條例”字樣刪除，將原來所報的七處礦區增為八處，將有限公司改為振興鐵礦無限公司，將申請草案提交北京政府農商部。根據農商部礦政司長張軼歐的建議，為了和鐮田彌助（當時已升任“滿鐵”奉天公所所長）的身份相稱，讓于沖漢作為中方代表。于沖漢由幕后走到臺前，更加積極地為“滿鐵”攫取鞍山采礦權而積極奔走。

賄賂京官辦執照

“滿鐵”在遞交申請書時，派理事交涉局長川上俊彥指揮鐮田彌助和于沖漢，到北京對農商部進行“活動”，其實就是賄賂農商部高級官員。據《于沖漢日記》記載：“（1916年）二月二十一號（正月十九日）到東交民巷烏利文洋行購金表等件，共一千六百三十六元。二月二十三號（正月二十一日）午后，到張軼歐氏宅，送給物品予其家人，遂到部晤張軼歐氏。伊不肯收，再三推辭，始收下。伊云：鞍山鐵礦之部照，一個月內發交奉天財政廳。二月二十四號（正月二十二日）午后，到東華門內南池子金次長之宅，送給物品予其家人。午后到部，在張司長屋見金次長，致謝。談部照一個月內可發下等語。”

1916年2月26日，農商部指令奉天財政廳受理關于合辦鞍山鐵礦的申請，同時對合同草案提出了七項修改意見，其中最重要的是應加入“遵照中國礦業條例及公司條例辦理”和“本公司專營開采鐵礦，不得兼營其他事業”的條款。于沖漢則向農商部報稱：“商人與之磋商數次，舌敝唇焦，日商始終堅持。據云，該國駐京公使不令承認，萬難照辦。”經過于沖漢的奔走，農商部讓步，將“悉遵照中國礦業條例”改為“但在礦業條例確定以前，應仿照現行辦法辦理”，“滿鐵”如愿以償。于沖漢在中日雙方之間左右逢源、上下其手，為日本攫取鞍山鐵礦的開采權立下了“汗馬功勞”。

1916年4月17日，于沖漢與鐮田彌助領得探礦執照八張，20日在奉天財政廳辦完了登記手續。1917年2月23日，振興公司又獲得農商部發給的采礦執照，得到采礦許可的礦區與以前得到探礦權的礦區完全相同。3月1日，振興公司在奉天財政廳履行了注冊手續。至此，鞍山礦區完全落入日本人手中。

獲得開采權后，振興公司在鞍山地區設立了3個采礦所，對鞍山地區的礦產資源進行瘋狂掠奪，開采出來的鐵礦石悉數以“賣礦”或“租礦”形式供給“滿鐵”直屬的鞍山制鐵所及后來成立的昭和制鋼所進行冶煉。日本侵略者從鞍山地區掠奪了大量鋼鐵資源，其中大部分被運回日本國內，獲得了巨大的經濟利益，同時支援了日本侵略戰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