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食外交

蔡子強

美國總統奧巴馬近日訪問越南，除了與當地政要商談國家大事外，更有別開生面的一幕：他來到當地一間小店，坐在膠凳上，卷起衣袖，與友人喝罐裝啤酒，大吃烤肉湯米線、炸春卷等越南平民的地道小食。

這位朋友不是別人，正是鼎鼎大名的美國名廚兼美食旅行作家和電視主持波登（Anthony Bourdain）。事后，名廚在臉書上發布了兩人共膳的照片，旋即在網絡及媒體引起一陣哄動。

波登在照片旁加上評語：“Low plastic stool， cheap but delicious noodles， cold Hanoi beer.”（矮膠凳、平價但美味的湯米線，還有河內的冰凍啤酒。）

“Total cost of bun Cha dinner with the President： $6.00. I picked up the check.”（這次與總統共進的烤肉湯米線晚餐，共花了6美元，由我埋單。）

近年政壇開始流行起小食外交，之前的例子還包括國家主席習近平訪英期間到當地酒吧喝啤酒、吃炸魚薯條；習訪問古巴期間，到當地酒吧喝了一杯Mojito；美國副總統訪華期間，到北京小店吃炸醬面和豬肉包子……

這些外交動作都有共通點，就是相關政治領袖光顧的都不是米其林三星名店，吃的也不是山珍海味，反而是充滿地方特色的地道平民小吃，當事人不會高高在上、生人勿近甚至落閘趕人，反而會與當地普通百姓一起用餐，相安無事，與民同樂。

這種做法，除了讓外界覺得當事人隨和親民、入鄉隨俗外，百姓發現大國領袖懂得欣賞他們的平民小食，也會覺得臉上有光、倍添親近，甚至起到口耳相傳的宣傳效果，達成外交目的。

這次奧巴馬的另一高明之處，是把名廚波登“拉下水”，借助對方的人氣，大大增加了事件的話題性，而且消息由對方的臉書發布，不單更潮，亦可沖淡事件的官方秀味道?？梢韵胂螅偨y及這一畫面，順理成章會在波登下一季的美食旅游電視節目中出現，大大有助收視，達到雙嬴效果。

況且，波登不單是周游列國、吃遍世間美食的名廚，更一向被美國觀眾視為亞洲通，很多年前已與越南結緣。他曾受名導科波拉（Francis Coppola）執導的電影《現代啟示錄》的影響，踏足越南，四處游歷，更曾到胡志明市品嘗過一種你我都未必夠膽吃的食物——蛇膽！

這也難怪，他的格言本來就是：“Ive long believed that good food， good eating， is all about risk.”（我一直相信，尋找美食和美好吃法，本來就是一種冒險。）

說回越南菜，越南古名“安南”，曾在中國版圖內千年之久，19世紀末又落入法國手中，成了殖民地，至二次大戰后才宣告獨立。因此，飲食上，越南同時受到這兩大美食大國的影響。

我曾到過越南幾次，每次都會看到滿街小販賣法棍作早餐，當中夾著如扎肉、腌菜等越南地道食物。另外，當地五星級酒店內的餐廳也大都是法國餐廳。我曾在大勒那間曾用作法國“印度支那”總部御用度假別墅、今天改建為Sofitel Dalat Palace的宮殿式建筑Le Rabelais餐廳享用過八道菜的經典法國大餐。

至于奧巴馬和名廚吃的炸春卷、烤肉湯米線等，明顯是受廣東料理方法影響的越南菜，但這并不代表這些越南菜沒有加入當地特色，例如炸春卷總會配上生菜以及薄荷葉，達到陰陽調和的效果，讓人沒有那么容易“上火”，而且無論是春卷或湯粉，都會加入獨特的調料，那就是魚露。

魚露可說是越南最具代表性的調料，它的制作方法是把鮮魚的鱗和內臟除掉，加鹽腌，期間要多次將魚翻拌，之后放入大瓦缸中，封好缸口，把缸埋在厚厚的海鹽里，只露出缸口，在陽光下曝曬，讓魚身發酵以至溶解。一個多月后，缸中倒出來的黃色液體就是魚露，經過濾或蒸制后便可食用。

這個釀制過程，讓我想起德國已故“鐵血宰相”俾斯麥的名言：“Laws are like sausages， it is better not to see them being made.”（法律就如香腸，它們的制作過程最好還是眼不見為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