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瞻思者

趙巾慈

“我不是你的信徒，但我卻為你貢獻了一切。”

當看到一位朋友寫下這句話時，張肇達開始了反思。他想起了自己在22歲出名到35歲的創作時光中，一直在進行的西方化設計探索。

“好像一直在按照西方的規則在做設計。用自己的時間、精力和人生為別人做嫁衣。”作為中國最早一批出名的服裝設計師，張肇達意識到的問題也幾乎是每一位中國設計師都曾有過的掙扎。也因此，張肇達迫切想要改變這樣的局面。

“我想創作東方的作品，一種不帶有強烈民族符號，同時也符合現代人審美方式的服裝。”張肇達說，他將這種正在創作過程中的新風格暫時稱為“新東方主義”。

而如果把藝術創作理解為另一種形式的人文思考，那么張肇達想要創造的“新東方主義”，既是對傳統東方設計原理的反思，也是對現代東方服飾文明的開拓。

冒險探索

近年來，很多關注張肇達的人都曾對這位在時裝界赫赫有名的設計大師“猜謎”—為何張大師突然玩起了藝術？難道是因為商業做得不成功？

其實，自1985年張肇達的MARK CHEUNG品牌在北京開設第一家店以來，它在所屬商場的銷售排名就一直保持在前三位。而在品牌的設計中，張肇達把禮服的元素和面料工藝融入到日常裝中，即便售價較高，但仍有一批忠實又具備高端消費能力的顧客。

事實上，張肇達也并非是在玩跨界藝術。他自小廣泛涉獵中國傳統文化，學習國畫、書法、油畫等，只是因在服裝領域的成就才被廣泛認知。

在張肇達看來，無論是繪畫還是書法創作，都是他在服裝之外的另一種對生命和信仰的表達。為此，他還進行了不同領域的冒險嘗試。

“東方精神講究天人合一，這是精神層面的東西。所以，我想嘗試從中國傳統的《易經》中找到靈感，用點線面推理的手法進行東方服裝的設計創作。”然而，想法雖然美好，但現實卻是他險些在《易經》的探索中迷亂心智，并沒有從這種玄奧的文化中找到設計的路徑。

之后，他還選中了風水學。因為風水學中記錄了大量人與空間的關系，而服裝也是空間的概念表達。于是，他花費很長一段時間研究，希望能夠從中探求到表達東方精神的靈感。但由于風水學的內涵實在太過豐富厚重，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放棄。

盡管前兩次的設計探索看起來并不成功，但張肇達并不覺得遺憾。他認為，在自己有時間和精力的時候，做一些多方面的設計探索，反而能讓設計師對未來的發展思路更加清晰。

“衣服是最接近生命的東西，所以我們要特別講究。”張肇達說，在中國的服裝體系中，服裝被認為是一個美學概念，但不同的服裝材料又屬于物理概念，所以，想要更好地表現中國精神，就要把衣服放在靈性的層面去研究。

張肇達希望打破傳統陳舊的設計思維，從東方文化的精神中，尋找到新中國設計的靈感和思路。

鬼才思維

在談到中國設計師的發展，張肇達認為，未來將是“鬼才”的天下。

“中國最早一代設計師可以說是‘通才型，他們大部分人90%的時間都在做跟設計無關的事情。因為在那個時代，人們對設計的理解還不夠，以至于設計師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去‘啟發企業家關注設計，甚至還要負責店鋪設計、培訓加盟商等一系列額外工作，就連我自己也不能保證將主要的時間精力投入在設計上。而這并不符合未來市場對設計師的要求。”

張肇達認為，現在的服裝行業需要“專才型”設計師，甚至未來需要擁有怪誕風格的鬼才設計師，才能滿足消費者越發多元化的口味和需求。

“設計師還要關注社會和產業的變化，而不只是‘悶頭做設計。只有了解最新的面料、技術，以及擁有產業思維的設計師，才能夠有更寬泛的創作視野。”在張肇達看來，設計師的服裝能否獲得成功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他的設計能否滿足主流人群的需求和獲得他們的認同感，而這其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要尊重他們的生活方式。

“正如我們追求民族化，一定是要在追求全球化的基礎上進行的。而在追求別人認同感的同時，一定也是在尊重別人價值觀和審美傾向之上的。否則，他們很難覺得這是美的。”張肇達說這是自己多年積攢下來的經驗。

寡頭時代

“我認為，中國未來的服裝產業一定會出現寡頭，而且它們會把整個產業的資源重新整合。”在張肇達看來，中國服裝產業要想推進產業的專業化，培養出鬼才型設計師，就必須要有寡頭集團的出現。

從當下世界服裝產業的格局來看，無論是奢侈品還是平價品牌，其背后都由大的國際集團控制。就如我們熟知的很多奢侈品品牌，就主要掌控在歷峰、LVMH和開云三大集團手中。

“一個缺乏資本和市場占有率的設計師，甚至連好的服裝原料都拿不到。如果他還要承受生產、運營、推廣等方方面面的壓力，又如何能夠全身心地投入到設計之中呢？”在張肇達看來，唯有依托寡頭，才會使現在的很多年輕設計師逃離“疲于奔命”的尷尬格局。

而且這種由寡頭集團掌控的服裝產業最大的好處是，它們可以利用手中的原輔料等產業鏈資源、渠道、資本、品牌管理經驗等多方面的優勢，推進服裝產業各個環節的資源優勢重塑和專業化。

“服裝是一個系統工程，并非架上藝術。服裝產業的分工非常細致，而設計不過是其中一個組成部分。如果鏈條中有一個環節不優秀，那么它就是不完美的。”張肇達認為，寡頭集團擁有雄厚的財力和資源，可以讓設計師做他們想要的設計嘗試，而寡頭集團在品牌運作上的豐富經驗，也將極大地提高設計師成功的可能。

在他看來，正處在深度轉型期的中國服裝產業需要在資源整合和優勢重組中，推出自己的寡頭集團，從而建出一個全新的服裝業態。

“堅信中國會出現自己的服裝寡頭集團，而寡頭格局的形成，也將確保中國服裝產業未來50—60年的平穩發展。”張肇達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