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亮
他們拿著別人的錢炒股,不炒還不行;他們為了排名累成狗,也被罵成狗;他們為國護盤,卻也承受常人難以承受之痛——基金經理們是有良心的好人,還是心懷狡詐的壞蛋?
以前,人民的“公敵”是房地產開發商,現在還有基金經理。
基金經理,是股海中一個類似于中國國家足球隊主教練的角色,拿著高薪,備受矚目,同時又極易被千夫所指,萬人唾罵。
近一段時間多空對決,股海震蕩,關于基金經理的段子達到了“井噴”的程度。然一切功過是非,還是應了那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公道自在人心。
好人難做
鄭重提示:“建議有其他投資渠道的客戶贖回,今年本人管理產品大概率不能賺錢。”
2016年1月6日,興業全球基金專戶投資部副總監呂琪在朋友圈中打出了如上文字,并附上了一句:重要的事情說十遍。很快,消息不脛而走,不少投資者看得熱淚盈眶,直呼呂琪為“最有良心基金經理”。
事實上,這并非興業全球基金的基金經理第一次展示“良心”。2007年股指摸高到6000點時,興業全球基金總經理楊東便發出過類似警示,使得不少投資者躲過一劫。
可是,呂琪與楊東對投資者的贖回“苦勸”,不但打了自己東家的臉,還暴露了整個基金行業的內心“小九九”。須知,興業全球基金屬于公募,以管理費維持,規模越大收入越高。換句話說,不管投資者是賠是賺,公募基金照樣吃香喝辣,規模才是王道。很快,興業全球基金撤銷了呂琪專戶投資部副總監的職務,并給予了經濟處罰,絲毫不考慮呂琪管理的5只專戶產品去年凈值翻倍的功勞。
正是因為基金與投資者利益處于不同的軌道之上,導致基金公司總是樂于成立新基金擴大基金規模。但基金經理的培養卻趕不上趟,于是乎一位基金經理管理四五只基金成為常態。甚至于,一些基金公司將一些“新瓜蛋子”拔苗助長到基金經理的位置,只關注于提取管理費,基金業績與排名則常年排在所謂的“后三分之一區間”。
其實,即便心揣“良心”,好人也難做。
公募股票型基金具有持倉不得低于60%的限制。曾有穿著“馬甲”的基金經理在網絡上公開抱怨稱,當基金經理拋單減持到60%倉位以下,監控軟件便會將其下單系統鎖死。這樣一來,當股市崩盤時,基金經理只能眼瞅著基金凈值至少在60%倉位承受損失,不顧一切也要“死扛”下去,公募由此淪為“公墓”。
這還不夠!2015年8月8日,《公開募集證券投資基金運作管理辦法》及其實施規定正式施行,進一步抬高了持倉下限,股票型基金需要將其80%以上的基金資產投資于股票,等同與股市共生死。
因此,可以說公募股票型基金才是為國護盤的俠之大者,然大俠畢竟少有。早在新規頒布之前,就有344只股票型基金倉促更改為倉位更為靈活的混合型基金,占2000多家公募基金數量的20%。后續成立的新基金也主要以混合型基金為主,原來主打江山的股票型基金數量驟減。
但是,當轉型成為混合型基金,能否做成“好人”還是憑能力,什么時候持倉、持多少倉,有賴基金經理的判斷。
以2016年2月29日倒推一年,近140只股票型基金中有55只基金最大回撤超過50%,即投資者曾遭遇折半損失。歐陽沁春執掌的匯添富移動互聯最大回撤竟然有68.2%,位列倒數第一。可是,理論上可以零持倉的混合型基金也沒有好到哪里去,1000只混基中有近600只最大回撤超過40%,多達320只最大回撤超過50%。巧合的是,倒數第一同樣是歐陽沁春,他所執掌的匯添富社會責任最大回撤高達67.71%——真所謂人生如浮萍,還靠自身硬;哪管你股基換混基,換“馬甲”都沒用!
須知,整個上證綜指一年最大回撤也“才”48.6%,竟然有這么多公募基金跑輸大盤,也難怪基金經理招罵。
奔私累成狗
相比公募,私募總被形容為“天堂”,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基金經理持有股權,投資組合更加自由。據統計,2015年之前任職的基金經理已有25%選擇“奔私”。
2012年5月,公募一哥王亞偉從華夏基金離職,轉而成立私募基金公司深圳千合資本管理有限公司。有人算了一筆賬,王亞偉平均每年為華夏基金增長凈值15億元,但年薪僅為千萬元;如果是在私募,以20%提成計算,王的收益可達3億元,完全不在一個數量級。
然而這口飯并不好吃,每年均有500多只私募基金因凈值低迷而遭清盤,真的去了“天堂”。
在公募界,基金經理們也因凈值排名過上了天天挑燈夜戰備考的苦日子,成績好壞直接影響基金銷售。娛樂圈里的SNH48每年有一次總決選,可在基金圈不但有年度凈值總排名,還有季度排名、月排名,乃至日排名,可謂從無休止。
一般來說,每年的前11個月尚屬“正規戰”,各基金經理比拼的是各自的“天賦異稟”。南方優選價值的談建強擅長開發低估值股票;中郵戰略新興產業混合的任澤松擅長捕捉創業板機會;景順長城品質投資混合的余廣是“反王亞偉者”,王亞偉喜歡炒重組,他不炒重組,王亞偉追熱點,他不跟熱點……最有趣的是富國天益的陳戈,有一招“麻木技”,無論刮風下雨就是不動,屢屢斬獲跨年度超200%收益,玩得純粹是長線釣大魚。到最后沖刺的12月,總會有四五只基金傲視群雄,成為“狀元”熱門。而2015年的總決選則達到白熱化程度,10~20只基金均有望問鼎。陰招也就發生在這時。
最常見的就是悄悄換籌碼。魏偉執掌的富國低碳環保換了銀行股+萬科,趙宏宇、楊衡執掌的長盛電子信息主題押注TMT個股,宋昆執掌的易方達新興成長則讓人看不太懂,買了一批表現低迷的股票。
如果說換籌碼是“悶牌”,意圖攻其不備,那么“砸對手”就是公然挑釁。上海某上市公司就曾出現年底股價急跌的悲慘一幕,連帶影響權證行權。結果復盤一看才知冤大了:某基金涉嫌砸盤,意圖打擊另一重倉基金,導致凈值排名上下互換。
2015年總決選的最后,上演了自抬自轎的戲碼。本來易方達新興成長希望不大,未料宋昆在最后6個交易日集結了易方達同系多只基金進駐重倉股,逆市力推股價上漲——最終易方達新興成長沖到171.78%凈值逆襲奪冠,宋昆成為新科狀元。
值得注意的是,只要不涉及自買自賣、觸及持股限制,基金砸盤、自抬自轎都屬監管許可范疇。但天有不測風云,自古聰明難善終——2016年開年的兩次熔斷,放大了易方達凈值損失,跌幅一度居首,好不尷尬。
相比之下,昔日一哥王亞偉“奔私”后,反倒疏離了江湖中心,據傳凈值不盡人意。2016年1月,王亞偉操盤的“華潤信托-昀灃4號集合資金信托計劃”發行,首次認購起點僅為300萬元,遠不及昔日2000萬元的超高門檻。
事實上,“奔私”的基金經理大多存在不良反應,簡言之:累上加累。
在公募基金,王亞偉雖擁有成建制的研發部門,仍需每日工作12個小時以上才能消化掉全部市場信息。“奔私”后,基金經理需兼具股東、管理者、業務核心三個角色,不僅僅要對投資業務負責,還要把控公司的戰略方向、運營管理。通俗地說,可能連辦公室裝修都要管,更何況日復一日的凈值考核?
基金經理工作壓力之大早已不是秘密。一個殘酷的現實是,近3年已有5名公募基金經理猝死,倒在工作崗位上;每隔一段時間,也會有一位私募基金經理“意外身亡”。
有病難醫
在上海,已經有不少基金公司聘用老中醫坐班,基金經理可以隨時咨詢其健康情況。但據說老中醫紛紛表示“沒救”,一個人每天看研報、盯盤、操作、考察、咨詢超過16個小時,即便是鐵人也要生銹。
其實,心病更難醫。
2012年反腐以來,作為內幕知情人士,基金經理也被列入重點監控對象:上班即交手機,郵箱、QQ全天候監控,座位背后就是監控攝像頭……不久前被捕的私募基金大佬徐翔,更是敲響了業內警鐘,據傳已有超過180位基金經理被“邊控”。
基金經理可以趁著節假日申請出國旅游一下,如果順利出境則表示沒事。
坦白說,中國股市一直以來并不寧靜,要么在熊、牛之間來回折騰,要么在灰、白之間反復打滾。在這樣的環境里,基金賠錢、基金經理卷入非法事件并非偶然。
但是,即便如此,中國的基金經理們仍然創造了驚人的投資價值——把2011-2015年拉通觀察,股票型私募基金、股票型公募基金、混合型公募基金的5年平均累計回報高達92.5%,超出大盤表現71.2%。如果拉通2001-2015年,投資者在任何一個時間買入基金,持有半年的正收益概率是62%,持有1年的正收益概率是73%,2年是80%,3年是80.45%……每年的平均收益高達25%。
也就是說,投資者給基金經理們的時間越長,收益越好。
所以,還是不要冤枉“好人”了。
(王明澤薦自《商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