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后”春夏：金像獎最佳女主角的意外人生

善觀雪

4月3日，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女演員揭曉，“90后”女孩春夏憑借在電影《踏雪尋梅》里的出色表現而摘得桂冠。此前，她已一舉獲得了第10屆亞洲電影大獎最佳新演員、第19屆韓國富川奇幻電影節最佳女主角、第22屆香港電影評論學會大獎最佳女主角等獎項。這個幾年前還籍籍無名的演員，站在頒獎臺上卻十分淡定，她用“90后”特有的叛逆和冷靜的語氣說：“我是一只玻璃杯，角色是什么樣，我就是什么樣。感謝電影讓我有飯吃、有夢做、有戲拍！”

不喜歡就離開，“為飯謀生”不是我的菜

春夏本名李俊杰，一個有點像男孩的帥氣名字。13歲那年，父親在監獄里去世，從那時起，春夏就想獨立，哪怕是開家服裝店或者出去打工也好，她只是想離開家鄉云南昆明。

春夏陸陸續續做過很多工作，她學歷不高，家人希望她能安安分分地找份普通工作，她也曾嘗試去做前臺服務、禮儀接待、發傳單……盡管頻繁地換工作，但她依然感覺很乏味。其實，春夏是有些自卑的，她曾揣測家人對自己的看法：“他們覺得你沒什么特長又沒什么出息，沒什么優點也沒什么學歷。你從來不是家里的希望，從來不是。”越是這樣，她越想過上不同尋常的生活。后來，春夏找到一份平面模特的工作，不僅為《你若不曾來》等圖書擔任書模，還為一些雜志拍攝封面及插圖，漸漸成了一名“網紅”。雖然待遇并未比之前高出多少，但是因為喜歡，她堅持了下來。

偶然的一次，因為氣質文藝清新，春夏被北京一家演藝公司的經紀人看中，從而進入演藝圈。之后，她參演了4部電視劇，雖然所飾演的都是小角色，和她搭檔的卻是沙溢、胡歌等名人。通過前輩的指點，她在演影視劇的過程中找到了快樂，并深深地愛上了這一行。

2014年年初，在電影《左耳》劇組海選演員期間，因讀過原作者饒雪漫所著同名小說《左耳》，春夏覺得自己很適合演其中的黎吧啦。于是，她鼓起勇氣給饒雪漫寫了一封言辭懇切的自薦信，并為此坦誠不太光彩的過往：因為小時候缺乏父愛，所以喜歡過姨夫；怕同學不喜歡自己，便偷家里的錢給他們買吃的；工作后，差點被侵犯……然而，最終她不僅落選，這封信還不知何故被公布到了網上，招來無數非議。可春夏全不在意，甚至說：“爭取自己喜歡的事情，付出一點代價又何妨？”

初入演藝圈的春夏不愛社交，朋友少，知名度也低，所以很少有劇組愿意找她拍影視劇。有一次，一位朋友建議她去整容，否則只能演無足輕重的“炮灰角色”。可春夏果斷拒絕，理由很簡單：“我只想做我自己，演戲也只是因為我喜歡而已。”有7個月的時間，她無處可去，無事可做。可只要聽說有劇組招人，她就會很積極地進組面試。在一次次被否定后，春夏對自己產生了懷疑：“我這么糟糕，怎么在這個行業立足？”春夏向經紀人賭氣說：“我想回家。在北京隨便做個服務員每月工資還有三四千元呢，我干嗎在這里耗著？”

見春夏的確悶壞了，剛好又接到香港導演翁子光為一部自制劇選演員的消息，經紀人便建議春夏去面試。一聽到有劇組挑選演員，春夏立刻兩眼放光答應去試試。為了提高入選幾率，經紀人讓她試兩個角色。但到了現場，春夏試完第一個后便一拍手說：“我就適合這個。第二個我就不試了吧，演不了。”說完，她揚長而去。回去后，經紀人埋怨她“肚子都快填不飽了還這么任性”，春夏卻不以為然：“演戲跟吃飯是兩碼事，我能做，就會盡力做好；不能做，就算餓肚子也不做！”

大膽出鏡，要演是因為我能看見自己

一天，春夏接到了導演翁子光打來的電話，他邀請她參加電影《踏雪尋梅》女主角王佳梅的視鏡。春夏立刻欣然前往。

在此之前，翁子光已經對春夏的“個性”有所了解，所以，當他面試完180多個演員，仍沒有遇到合適人選的時候，他突然就想到了春夏。春夏很快試了其中兩段戲，她不是科班出身，沒有學院派的套路，演技不成熟卻很生活化，尤其是眼睛里那種與生俱來的孤獨與倔強，瞬間打動了翁子光。

《踏雪尋梅》講述了一個從廣東東莞到香港的女孩，因為沒有能力脫離媽媽與繼父的家庭而輾轉走上援交少女之路，最后走向幻滅的故事。因為劇中有裸露的鏡頭，經紀人一度擔心春夏過早演這樣的角色會破壞清純形象，以致阻礙她演藝道路的發展。春夏卻決定出演。她很投入，甚至跟經紀人開玩笑說：“這不是一個色情片，我一定要拍，如果拍不了，我就跟你們翻臉！”

因為覺得有價值，因為覺得王佳梅和自己太像了，所以，春夏一定要拍這部電影。劇中，王佳梅從湖南的一個小城輾轉到香港，與家里人幾乎天天吵架，講著蹩腳的粵語，做著不切實際的模特夢，在街頭發著傳單，她單純、敏感、理想化，也容易傷心；而春夏從昆明到香港，父親不幸去世了，從小被母親拉扯大，與家人的關系也不和諧，也講一口蹩腳的粵語，容易情緒化，缺乏安全感，自卑又敏感……類似的成長經歷，讓春夏很快進入了王佳梅的內心世界。

電影開拍前的一天，翁子光帶她到王佳梅原型的墓碑前。原本一路微笑著的春夏突然變得心情沉重，眼淚奪眶而出。為了演好這個角色，她經常對著鏡子說自己就是王佳梅。有場裸戲，拍著拍著，窗簾突然掉了下來，春夏毫不遲疑地跑去把窗簾撿起來掛好，完全忘記身上沒穿衣服，以至于連十分挑剔的攝影師杜可風都稱贊道：“春夏是近幾年中最令我感動的演員。”

2016年4月3日，在第35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現場，當劉青云念出最佳女演員的名字是春夏的時候，全場寂靜。對大家來說，這個名字太陌生了。杜可風激動得鼓掌，鏡頭轉到春夏身上的時候，她瞪大眼睛像無辜的小鹿，茫然又驚喜。在走上領獎臺的那一小段路中，春夏快速調整好自己。站在舞臺中央，她沉穩感謝所有幫助過自己的人，真誠地說：“我是一只玻璃杯，角色是什么樣我就是什么樣。”那種淡定沉穩的態度獲得了陣陣掌聲。

你們的認可沒用，我覺得自己行才行

沒有經紀公司，沒有團隊，甚至微博沒有“加V認證”，從一個小小“網紅”到金像獎最佳女主角，很多人一生不可企及的目標，春夏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時間。

起初，參加頒獎禮讓春夏很興奮，因為這代表觀眾和演藝圈對她的認可，所以，只要有采訪，她都欣然接受。有記者問她：“其實年輕的演員拿下大獎有時未必是好事，你是否擔心這就是人生巔峰？”春夏機智地回答：“我覺得人生是沒有巔峰這個詞的，一定會有高有低，只不過看你之后是努力還是不努力。”

漸漸地，春夏對采訪有了一些抵觸情緒，因為于她而言，不斷向別人解釋自己，越解釋越有種自己的努力不值錢的感覺。同時，不少影片劇組也向春夏拋來橄欖枝，可她推辭了很多，還開玩笑說：“這可都是我之前掙不到的錢啊！”之后，她又給出解釋：“我出生在平凡的家庭，自然認為錢很重要，可我不盲目崇拜，只有對賺能力范圍內的金錢充滿熱忱。”

就這樣，成名后不久，春夏便直接跳過“加冕光環”的階段，開啟了“冷靜模式”。盡管已經得了許多大獎，春夏仍會經常不自信，甚至一度因認為自己“演不了任何角色了”，也擔心再也遇不到像王佳梅那么適合自己的角色。成名后，夏春仍要不停地面對定妝、試戲，但因為有“王佳梅”的表演高度，她對自己的表現總不滿意，有一次在視鏡回去后偷偷哭了。有人說她太矯情，不就是拍戲嘛，不必太當真；也有朋友說她能行，應該多多接戲。但春夏很有主見，她抹抹眼淚說：“放心，我能頂住壓力的。不過，你們覺得我行沒有用，要我覺得自己行才行！”

4月8日，春夏發了一條長微博：“我現在的狀態是一個人，沒有經紀公司、沒有團隊，可能也不像常見的演員明星那樣符合大家的審美和想象。很遺憾，我沒能把一個人活成一支隊伍……”在感慨了一番后，她冷靜地說：“我承認我的平凡，希望大家可以體諒理解，我會日漸成熟起來。謝謝大家的關心，能拍電影真好。”的確，春夏的骨子里有點冷，就像秋冬卻渴望春夏般的熱情，就像她自己說的，“人生就是因為有奇跡有意外，才格外精彩，不是嗎？”

編輯/祝海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