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

海溪

中午時分，女人看著丈夫說，你看你現在，個頭也不高，頭發也掉了許多，一輩子也沒積累多少財富，我當初怎么會喜歡上你的呢？

男人不置言語，哈哈一笑。

第二天，清晨，薄霧。

男人和女人并肩，走在村莊的小路上，看見霧氣氤氳，路旁的小樹林，若籠著薄紗，半遮面龐，風一吹，樹枝上就拋起了絲帶……

男人停下，問女人，你看這片小樹林和平常有什么不同嗎？

女人凝目看了一會，撅起嘴，揚起眉，似凸起的小山丘，說，就是一片普通的小樹林，我們都走過，看了多少遍了。

男人聳了聳肩頭，指了下小樹林，你看，小樹林，被霧氣纏繞，是不是忽然有了幽深的味道？

女人眼睛閃了下，甩起手繼續往前走，哼了一聲，就你文藝，能當飯吃啊，一會兒回去你做飯。

走出村莊的門樓，淡淡、白白的霧氣，覆蓋著田野山頭，霧氣擴展了田野，連背后的門樓，也變得神秘。

男人挺直了脊梁，指了指路旁的早餐店，對女人說，我們吃過早餐，等霧散了，再回家吧。

女人眼睛瞇成柳條，被一點風吹得閃爍，我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做飯的。

小攤上，早飯騰起的熱氣，暖在胃里，太陽播種下的暖，一點點地長高，蹭在腳下，蹭在男人和女人中間，驅趕著霧氣。

返回的路上，莊家地里東倒西歪地玉米稈，手掌長的麥苗，擁簇在田壟里，到了小路，穿過破舊的門樓，走上那片小樹林時，霧氣已經從中消散，裸露出枯萎的枝干，被風雨侵蝕的樹皮，還有地上堆積的落葉。

女人停下步子，扭頭看向男人，帶著戲謔的笑，這就是你眼里，幽深的小樹林嗎？

男人哈哈地笑，不，現在它不是了，沒有霧氣，就沒有那種味道了。

你說，當時我們相親認識，沒過多久，就結婚了，我們要再多接觸下，再把對方看得清一些，會不會就不會在一起了？女人看著男人的眼睛，又看著稀疏的小樹林和堆積的落葉說。

也許，看得太清，就不喜歡了吧，男人走在前面，嘆息聲落在地上。

女人看著男人，微駝的背，沒有了第一次見他時的挺直;稀疏的頭發，沒有了青春時的濃密;樸素的衣服，沒有了初見時的光彩……

這些年……

女人的眼里，忽然起了霧，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