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濤
關心,不僅僅是一種意愿,更是一種能力,如果你明知一個朋友正處于失意中,卻還以直截了當的方式去關心,如同“傷口撒糖”,感受不會比傷口撒鹽好。
我的一個堂哥,初中尚未畢業就外出打工了,混得很不好,加上文化水平低,就墮落成了犯罪分子,因搶劫罪被判刑八年。堂哥出獄回來后,我媽把他的手機號告訴我,讓我打個電話表示一下關心,“多安慰他”;同時,大伯也把這個堂兄的手機號告訴自己的兒子,即我堂弟,讓他關心一下。
堂弟拿到這個號碼后,問我這個“慰問電話”該怎么打,我說:“我們就不用打這個電話,沒法打啊;即便是要打,也不應該在他剛出獄回家這個敏感時刻打。”
怎么打呢?你想想,我們在電話上怎么問堂哥呢,開場白應該是怎樣的?“哥,你回來了?” 哥本來就是這個家里的人嘛,你說“你回來了”,不就是在提醒他,他過去的幾年不在家里而在監獄里嗎?如果這個“安慰電話”非要打,最好是拿點兒不痛不癢的話題亂扯一通,讓他覺得你還是把他當個“正常人”看待的,而不是表現出一種不同尋常的關心。
某些情況下,我好久沒有了解到某個朋友在某個方面的動態了,我很想知道他/她最近是否“還好”;但我只會通過別人來側面打聽,而不敢向他/她本人正面詢問——充其量只敢問那種客套式的“最近怎么樣”,因為這樣的問題對方很容易搪塞過去;卻不敢直截了當地問那些很具體很細節的、我最想了解的問題。
為什么呢?因為,我的直覺已經告訴我,他/她目前很不順、心情很糟糕!現在我直截了當地去關心他/她,倘若我的直覺是錯的,他/她現在“一切都好”,那倒還好;最怕的是,倘若真相跟我的直覺一樣,那么,此時,我的關心,既有可能給他/她帶來安慰,幫助他/她減輕痛苦,也有可能重新喚醒他/她對那份原本已經淡忘的痛苦的回憶,讓他/她再痛苦一次。
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說:“當我們向一個親人或朋友復述自己的一個不幸遭遇時,流的淚比當初經歷這件事的時候還要多。”
我當然承認你對別人的關心是出于好意,可是,一種傷害了別人的好意,又能算是怎樣的好意呢?如果只有這種熱情和愛意而沒有采取合適的方式,那你的關心可能會對別人造成傷害。
也許,在找到合適的關心方式之前,“假裝冷漠”也是關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