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輝輝


借助互聯網,在線教師究竟如何組織教學、如何保證教學效果、如何像線下教師一樣與學生進行情感交流
從2015年的寒假開始,每個周六,李陽都會在早上8點45分準時登錄網校的在線直播系統,查看學生的出勤情況,為9點鐘開講的直播課程做暖場。
9點鐘一到,李陽便將“鏡頭”切換給直播的主講老師,而她自己則要全程在線旁聽并協助主講老師完成2個小時的直播教學。
李陽是山東大學的一名大四學生,也是學而思網校的一名在線輔導老師。這個群體前不久因數十萬元的月收入而爆紅網絡,引發關注。
他們的高薪從何而來?
與李陽輔助線上教學的輔導教師身份不同的是,北京大學在讀研究生張明然則是猿輔導平臺上可以獨當一面的主講教師,能夠同時為上千名學生在線授課。
從2013年5月開始,張明然便在另外一家在線教育平臺上做在線教師,“不過當時做的是錄播,就是把錄好的教學視頻上傳到平臺的網站上,然后讓學生購買。”張明然解釋道。在此之前,他也曾在線下輔導班做過兼職教師。
在互聯網教育研究院呂森林看來,在線輔導不僅僅是要提高教學效率,更關鍵的是要通過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實現更加精細化的課程開發和更個性化的教學輔導。
對此,張明然感受深刻。
他以前做輔導老師時,教研和備課全靠經驗積累,授課也是基于教師自己對知識點的判斷,像他這樣的年輕教師有時候難免會覺得吃力。即便是經驗豐富的輔導教師,為了保證教學質量,每個班也只能安排20多個學生,“再多,老師可能就兼顧不過來了。”張明然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而現在有了互聯網技術和大數據的支持,一切都變得更簡單、更精準了。
比如現在講高一化學的張明然不用再花費大量時間研究教材教輔、考試大綱、歷年高考試卷,也一樣可以通過系統生成的課件,很輕松地了解到各個教材版本、各個地區的考試重點,甚至每個知識點的考察頻率、難易程度都可以清晰地掌握。
如果他想要隨堂給學生布置幾道練習題,只要打開“猿題庫”選擇相應的知識點,考察這一知識點的習題就會按照難易程度顯示出來,張明然根據班級學生的平均水平,選擇好習題點擊“布置作業”按鈕,習題就會直接顯示在學生的電腦屏幕上。
幾分鐘后,學生的回答結果就會傳回張明然的電腦終端,每道題的正確率是多少,每個選項有多少學生選擇,哪個選項錯得最多,一目了然。
講課結束后,系統則會按照張明然的選擇,根據每個學生的學習數據,生成400份完全不同的家庭作業。
張明然說,有了互聯網技術的幫助,他可以同時為400名學生上課,并能準確地掌握每個學生的學習情況。“做在線輔導3年以來,我帶了上萬名學生,為他們講了數十萬次的課,這對于線下輔導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對于在線教學,很多人認為有了大數據和互聯網技術,對教師的要求就更低了。
而張杰認為,恰恰相反,互聯網技術雖然使教學變得更容易、更有效率,但對老師的要求也更高了。2015年夏天,張杰成為學而思網校的在線老師,在此之前,他曾做了6年的線下輔導老師。
張杰說,線下的教學循環就是備課、上課,課前拿出幾分鐘時間批改作業,了解學生,非常簡單。
但是,如果是線上教學,在備課環節就要做得更精細,過程也更為復雜。
為了保證教師與每個學生之間都能保持有效互動,網校為像張明然這樣做“班課”直播的主講教師配備了助教團隊,也就是輔導老師。
張杰說,主講老師在備課時,不僅要自己看課件,熟悉知識點。還要集體討論每節課的重點在哪兒,互動點在哪兒,哪些地方需要輔導老師配合完成,哪些地方可以適當放緩課堂節奏。甚至每一個點要如何與學生互動,學生可能給出什么樣的反映都要提前想到,設計好。
張明然也稱,一般線下教師準備1個小時的課需要2~3個小時,而線上教師準備1小時的課則需要4~5個小時。“線上授課面對的學生多,課堂節奏相對較快,所以要準備的東西太多、太細致,對老師的挑戰也就更高。”
而輔導教師,則要在上課前,將學生上節課課后作業的完成情況、本節課的預習情況反饋給主講老師。
比如在講“求隔點四邊形的面積”這一章節之前,張杰通過批改學生的預習作業,發現很多學生都沒有掌握三角形面積的求法,因此就向主講老師反饋了這一情況。這樣,主講老師就會先講清楚如何求三角形的面積。
李陽說,每學期開課前,學校就會把本學期的預習練習冊寄送給學生,同時將預習視頻提前上傳。“學生剛開始來上課的時候,還需要我提前一天提醒預習,現在大部分孩子都養成了提前預習的習慣,不用再提醒了。”
雖然在線輔導有諸多便利,但它確實拉遠了老師和學生的距離。
“線下輔導,老師面對的是25個鮮活的生命,線上教學,老師面對的卻是成百上千個冰冷的ID。”張明然說。
對于學生來說也同樣如此,線上教學讓他們失去了情感交流的場景,“這也是我們還在堅持給孩子報線下輔導班的原因。”北京市一位中學生的家長告訴《瞭望東方周刊》。
為了彌補這一缺陷,很多在線輔導機構增加了助教或者班主任的職位。“我們對輔導老師的一個重要定位,就是為學生提供感情交流的支撐。”學而思網校副校長馮磊在接受《瞭望東方周刊》采訪時稱。
李陽說,她的工作除了輔助主講教師完成教學任務,更多的是與學生進行情感的溝通和交流。
比如李陽帶的初三班上有一個女孩,因為學校剛剛換了英語老師,她不太習慣新老師的教學方法,導致英語成績直線下降。了解到這一情況之后,李陽沒事就會主動找女孩聊天,發現女孩喜歡鹿晗之后,就告訴她自己也是“鹿飯”(鹿晗粉絲的簡稱),然后用鹿晗的事例鼓勵女孩盡快適應新老師的教學。
李陽幾乎每天晚上都要給孩子們打電話聊天,聽孩子們講心事,鼓勵他們好好學習。或者通過點名表揚、班級PK等手段激發學生的學習熱情。她的電腦里有一個常用文件,是她為學生們建的學習檔案,詳細地記錄了孩子們每次考試的成績檔案、孩子們的學習習慣、興趣愛好等。
因此,很多孩子在續報課程時都會跟家長說,“我喜歡小陽老師,咱們還報她的課吧。”
對于李陽和她的學生們來說,彼此更像是朋友,而不是師生。
這也是在線輔導的特點。“沒有了教學場景的脅迫,互聯網教育更注重的是溝通、平等和服務。”張杰說。
在線輔導的直播模式實現了規模化教學,在降低學生課外輔導成本的同時,也增加了教師的收入。

?山東青島的中國海洋大學為全國15000余名學生提供在線創新創業課程服務。圖為老師喬寶剛(左一)為大學進行創業指導
張明然所講授的高一化學課,在線平臺給學生的標價是每小時6元,按目前400人的班級規模計算,每小時平臺可以收入2400元,其中的80%~90%要分給主講教師。也就是說講一小時課,張明然至少能拿到1920元的薪水。
“按照目前的課程安排,我每個月的收入有數十萬。”張明然向本刊記者透露。
在呂森林看來,每月幾十萬元的收入,在目前的在線教師隊伍中并不少見,“早在幾年前這個行業就出現了年薪上千萬的教師。”呂森林稱。
即便是在三好網這樣只做“一對一”在線輔導的平臺,教師們的平均月收入也有近萬元,最高能夠達到6萬~7萬元。

在上海交通大學,一名學生在瀏覽體驗中文課平臺“好大學在線”課程
呂森林預言,5年后,中國可能出現年收入過億元的在線教師。
他的判斷并非毫無根據。
目前,韓國的在線教育主要是錄制的方式。不過他們的錄播與國內不同,課程開發要比國內細致,而且加入了人工智能的因素。這種錄播打破了教育的邊界,產生了無限大的經濟效益,所以很多韓國明星教師的年收入可以達到上億元人民幣。
呂森林認為,在線輔導總是在直播和錄播中搖擺不定,而韓國卻已通過更精細、更具效能的課程開發,從直播階段走到了錄播階段。因此,中國的互聯網教育企業還要轉變觀念,更重視教育而不是更重視技術,更多地研究教育規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