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賢悅
凌晨一點鐘,窗外仍是一片片明亮,霓虹燈、路燈、徹夜做生意的商店燈以及各棟樓里露出的燈光,一直閃亮著,不知要照亮什么東西。偶爾尖銳的喇叭聲也來湊個熱鬧,硬生生鉆進每一個可以到達的角落,甚至遠處還隱隱約約傳來人的笑聲吆喝聲。似乎每個繁華的城市都一樣,夜里不開燈、不出聲就沒法證明有人氣兒一般,擾得人分外頭痛。
翻來覆去都有莫名的聲音不停在耳邊繞,一睜眼又有白色的光,李凌氣憤地踢開被子,也不開燈,光著腳摸到客廳,將自己摔進大沙發里。隔著一面墻,客廳里比臥室安靜多了,只有墻上的鐘“嘀嗒嘀嗒”地走著。
在沙發上也翻來覆去睡不著,望著沒有亮光的房間,李凌摸到遙控器,隨便打開一個有名的娛樂節目,按下了靜音。斜躺在沙發上,對面的墻上,紅的、綠的、白的、花的人影閃動,沒有了聲音,他們笨拙的、可笑的、幼稚的動作分外顯眼。眼睜睜在一片寂靜中看著里面的演員們笑出眼淚來,在那些演員明星們一起上臺搖頭晃腦的時候,她“啪”的一聲關上電視。心里想著那個人是不是也正在和一群人這么沒心沒肺地唱歌、喝酒,還是賭牌?
時針緩慢地走著,凌晨三點半,一陣沉悶的敲門聲傳來,迷迷糊糊聽到聲音,李凌心里一驚,坐了起來,待聽了幾聲之后,便又躺了下去,將枕頭蒙在腦袋上,轉個身繼續睡覺,也不管那人有沒有帶鑰匙。
門外邊,見敲了半天也沒人過來開門,他開始摸自己的口袋。腦子是暈眩的,眼前也是模糊的,手里的鑰匙一直對不準鎖孔。他氣得把一大串鑰匙摔在地上,在靜謐的走廊發出刺耳的聲響,走廊的聲控燈亮了一路。他一邊捶著門一邊叫嚷著她的名字:“李凌,你給我開門!聽到沒有!李凌……”
屋里沒有任何動靜。
他坐在地上醒了好一會兒酒,像是睡了一覺似的。又摸索著撿起鑰匙開門,門終于打開了,客廳一點光都沒有,他也不去開燈,就踉踉蹌蹌地摸到沙發滑坐了上去,沙發上好像有什么東西硌著人了。
“你給我站起來!”左腳正好被那人坐著了,李凌腳一痛,一邊騰出右腳朝那人身上踢,一邊起身把那人使勁一推:“給我滾開!”
“不滾,憑什么我滾?你自己滾吧!”到底是身強力壯的男人,他反手一掀,就把李凌從沙發上推開了,一頭扎進沙發,呼呼大睡起來,也不管妻子怎么拉扯怎么打罵。
“自己找地方睡去,你給我起來!”李凌氣得扯出抱枕朝睡得人事不知的他打了幾下,可喝醉睡著的人動也未動,她知道自己沒那個力氣把他扔到地上去,搶回自己的沙發,李凌也打得累了,只好回房間去睡。
第二天快到下午1點鐘了,他才醒了過來,頭痛欲裂,嘴里也渴得要命,他起身打開冰箱,里面一點吃的東西都沒有。想倒點水潤潤口,一拎開水瓶,也是空的,找了一圈,屋里也是空蕩蕩的,沒什么可以吃的。
他又躺回沙發休息了一會兒,胃里也絞著提醒他已經一天一夜沒吃飯了。扛不住胃痛,他穿好衣服準備出門吃個飯,這時,他結婚三年的妻子李凌剛好下班回來了。
看他衣服邋遢沒精神的樣子,李凌一陣煩,不生氣反倒笑了起來:“我說,你這是做什么特殊工作呢?工作時間跟一般人就是不一樣啊。”
“怎么啦?哪像你整天端盤倒水伺候人。”他也不看妻子,坐著穿鞋,故意把鞋底的灰都磕在地板上。
“呵呵,家里養個寵物還知道回家時候叫兩聲呢,你在這屋里做了什么?上個月連著前幾個月的工資哪兒去了?當初說的話,戒牌戒酒,你發了幾次誓了?如果老天有眼,你這樣子早就被天打雷劈了!”李凌冷笑道。
“就你這樣子,我怎么交工資?給了你我用什么,連根好煙都不讓買,早知道你是這種女人,當初就不該結婚。”
見他又弄臟地板還不知悔改,從小就有潔癖的李凌扔下手里的方便袋就把他往外推:“你給我出去,這是我家,你又給我弄臟了,我做服務員怎么了?總比你這個好吃懶做的廢物強。”
他本來就坐在門口,沒什么防備,被妻子一下兩下就推出門去,鞋子也一并被扔了出來,“嘭”,門被關上了。轉身推門不成,他狂按著門鈴。“你給我開門!誰說這是你家,房產證上還有我的名字呢!給我開門!”
又拍打了一陣,沒人回應,他拿起手機就撥一個貼在墻上的開鎖廣告:“你不開,我自己找人開!”還未撥通,手機就來了一個電話,他惱火地接了電話:“喂,誰呀?”
“哦……好吧,我馬上來!”他轉身賭氣般狠狠地踢了自己家的門一腳,仿佛不是自己的家似的。
見門外終于沒了動靜,李凌從貓眼里往外瞄了兩眼,“呼”的一聲坐到沙發上,她不禁思索起來:到底是什么讓兩人走到這一步?這個月第幾次吵架了?多久沒有好好說一句話了?
“早知道你是這種女人,當初就不該結婚!早知道你是這種女人,當初就不該結婚……”她耳邊一直回響著那個人的話,忽然就沒有了力氣,“這樣的日子,受夠了!”
當他第二天回來,拍門不應,讓鎖匠撬開家里門鎖時,屋子里,只看見一份離婚協議書。
(作者系武漢理工大學中文系學生,指導老師:陳慧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