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中國領導人決策要加快培育和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當時確立的七大戰略性新興產業中,新能源、新材料、新能源汽車這三個領域作為先導產業,計劃用十年左右的時間培育成支柱產業。
現在兩年多了'先導產業表面看來風風火火,但卻遭遇技術瓶頸和市場寒冬,經濟規模偏小,技術相對還不成熟,不但沒有達到當時的預想目標,即便在未來十年,仍做不到支柱產業的經濟規模。
先導產業的選擇我認為沒有太多問題,問題在于政府職能錯位和市場調節失靈,導致產業發展走形。這幾年,各級政府在扶持先導產業方面不遺余力,但總體上講,還沒有把握住先導產業自身的發展規律,還在沿用傳統產業的做法,急于上規模,使得先導產業陷入“政府倡導哪一行,哪一行就會產能過剩”的境地。
掌握關鍵核心技術是先導產業發展的根本。中國現在很多宣稱自有知識產權的說法與事實嚴重不符,目前除少部分核心技術外,先導產業需要的很多關鍵技術我們并不掌握。
全球86%的研發投入、90%的研發活動、95%的發明專利均掌握在發達國家手中。發達國家為維護和壟斷自身的科技優勢地位,在戰略性新興產業領域采取了極為嚴格的技術封鎖政策。例如,美國采用極為嚴格的高科技出口制度,有20個大類的高科技產品不得對華出口,動輒以知識產權保護不力為由,拒絕向中國輸出技術。
中國先導產業試圖走“以市場換技術”的道路顯然不可取。中國風能目前僅實現了制造能力,風機核心技術仍掌握在美歐手中;電動汽車電池的核心部件和高性能碳纖維80%以上依靠進口;太陽能光伏發電產能嚴重過剩,但LED芯片等關鍵技術和核心裝備仍然受制于人。
即便是那些目前已經引入的技術,我們也不宜盲目樂觀。不同于傳統產業,先導產業的最大特點是其技術的不確定性,很多技術不夠成熟,—種技術可能很快被另一種技術所代替,且往往具有顛覆性。在現有技術基礎上把規模做起來后,—旦出現顛覆性技術,將極為被動。
光伏產業目前就面臨既有產能無法消化的問題。光伏行業進入門檻很低,買幾臺設備就可以做組裝,但這個行業并不是勞動密集型的,而是技術密集型和資本密集型,技術轉換成本非常大,一旦鍍膜技術取代多晶硅,目前投資數十億元的項目可能很快就過時了蘊涵著巨大的投資風險。
加強自主創新能力建設,技術創新,尤其是關鍵核心技術的突破,才是先導產業發展的立足之本。然而,對于先導產業而言,國內企業尚未真正成為技術創新的主體。由于技術創新、轉化有自身的規律和周期,政府實際上很難明確主導技術路線。如果完全靠政府指定技術路線,則有可能走到錯誤的技術路線上去。應把技術創新的路徑選擇交給市場,盡量避免行政指定產業技術路線和規定發展重點的弊端。
工信部、科技部等倡導的技術創新聯盟,本來是解決技術創新比較好的方式,但實際運作中嚴重依賴行政力量,基本上靠政府的創新資金來支持,真正基于市場需要的企業研發資金少得可憐。久而久之,企業在技術創新方面幾乎沒有話語權,聯盟也逐漸淪為如何從政府拿項目的聯合體。
諸如此類的體制性困境,還有不少。政府在扶持政策、市場準入、補貼制度設計、主導技術聯盟方面干預過多,目前十數個部委各自為政,無法有效統一。比如財政部管錢但不了解項目,發改委審批項目但不管錢,科技部管技術但不懂市場,造成技術與產業化脫離、產業化和工業脫離、資金和項目脫離等一系列問題。
國家層面試圖通過部際領導小組來解決這些問題,打破部際間的利益紛爭,形成政策合力,使政府資源效率最大化。然而部際間的利益切割有時水火不容,即便成立了由國家發改委牽頭,工信部、財政部、科技部等20多個部委組成的部際領導小組,但在運行過程中仍然磕磕絆絆,裹足不前。
詬病最多的是審批制度。現在政府制定產業政策,相當程度上還是執行“管控”思路。所有的管控都集中在事前,以批代管的問題很突出,事前審批嚴格到難以想象。政府應破除體制障礙,改變目前經濟領域的集中決策方式,進入到分散決策,放松經濟性的審批,一方面管住政府投資,減少行政干預,另一方面加強信息服務,避免企業作出錯誤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