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洲第一海軍

章騫

2012年10月7日，日本神奈川縣三浦半島上，這里是海上自衛隊（簡稱海自隊）基地橫須賀港，白色建筑在背后青翠群山襯托下分外醒目。

軍港內聚滿4萬多民眾，他們抽中了人場券，前來參加海上自衛隊觀艦式。今年適逢日本海上自衛隊創立60N年，這次觀艦式匯集了目前海上自衛隊最豪華的陣容，包括“日向”級航母型直升機驅逐艦、最新的“秋月”號驅逐艦和潛艇“劍龍”號，共45艘艦艇參演。

同時，陸上自衛隊的CH-47J型直升機、航空自衛隊的F-15J型戰斗機也協同參加，美、澳以及新加坡也各派遣一艦應邀而來。

原定參演的日本海上保安廳的巡視船“屋島”號卻沒有到來，因釣魚島局勢緊張，海上保安廳在那里投入了十余艘巡視船，無暇趕回。中日圍繞著釣魚島主權，兩國關系已經跌到40年來谷底。無獨有偶，同樣就島嶼歸屬問題，日本與韓、俄之間也矛盾尖銳。觀艦式舉辦之時，日本所處的國際環境實可謂嚴峻。

因此，登臨旗艦“鞍馬”號的野田佳彥首相在向自衛隊官兵訓話時，強調了“在面臨圍繞著領土與主權問題的新時代中，自衛隊使命的重要性正在增加”，而訓辭的結尾，他還是用了“切盼諸君更為奮進努力”。

“奮進努力”語出日本聯合艦隊長官東鄉平八郎在1905年日俄對馬海戰中的訓令，當時東鄉平八郎命令升起表示進攻的“Z字旗”，向全體官兵下達的命令：“皇國興廢，在此一舉，望全體將士奮勉努力。”野田借用此句，不難瞥見其心態。

海上自衛隊正是在這個暗流涌動的時節，迎來其甲子之年。

亞洲第一海上力量

日本海軍在第一次大戰后曾為世界第三海軍強國，但強盛一時的日本海軍在二戰中灰飛煙滅。今天的日本海上自衛隊雖然名稱沒有“軍”字，但卻早已是居世界前列的海上力量。據最新統計，日本海上自衛隊擁有艦船143艘，標準排水量45萬噸，無論從平均艦齡還是技術裝備水平，它都堪稱世界最現代化的海上力量。

按1946年頒布的《日本國憲法》，日本將放棄武力，成為一個和平國家。但朝鮮戰爭爆發使日本被重新武裝起來。隨著《舊金山和約》以及《美日安全條約》的簽訂，如何在和平憲法的框架下重新武裝日本排上了議事日程。重新武裝的目的在“自衛”，而非“進攻”，此即日本戰后軍事力量稱為“自衛隊”的來歷。

為籌備編制新日本海軍，在原海軍大將野村吉三郎的倡議下設立了一個委員會。這個委員會由曾經擔任過海軍軍務局長的原海軍少將山本善雄負責，以10名原海軍人員、海上保安廳職員為委員，和14名委員輔佐組成，負責接受從美國借貸而來的艦艇，并召集乘組員，進行訓練和編制，它成為戰后重建日本海上力量的骨干組織。

根據委員會的構想，計劃最初兩年在日本海上保安廳的基礎上借貸60余艘艦艇作為日后發展的基礎。爾后開始獨立建造艦艇，甚至改裝航空母艦。八年以后，將擁有包括4艘護航航空母艦、4艘巡洋艦、8艘潛艇在內的341艘計29.2萬噸艦艇、750架飛機。

這個野心勃勃的計劃當然為擔心噩夢重演的美國所阻，美國答復只能租借給日本輕型護航艦艇。

1952年4月26日，日本海上保安廳成立了海上警備隊，其主要任務就是接收并使用從美國借貸的艦艇。當年8月1日，海上警備隊從海上保安廳分離出來，被稱為保安廳警備隊。

同年11月12日，美國與日本簽署了《船艇借貸協定》，同意向日本出借18艘1450噸塔科馬級巡邏艦和50艘（后追加3艘）300噸級登陸支援艇（LSSL），日本分別稱為楠級警備船以及百合級警備艇，這些艦艇是日本戰后最早的水上戰斗艦艇。

至1954年7月1日，日本頒布了《防衛廳設置法》與《自衛隊法》，保安廳警備隊隨之改名為防衛廳海上自衛隊。日本海上自衛隊的前身海上警備隊的成立日，成為日本海上自衛隊的成立日。

在當時的冷戰環境下，日本海上自衛隊的使命便是協同美國第七艦隊與蘇聯的太平洋艦隊對峙，其最為主要的使命便是反潛以及水雷作戰。隨著日本經濟實力的飛速增長以及美國的技術輸入，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規模和實力迅速膨脹，其反潛以及水雷作戰能力很快便達到了世界最強水平。

冷戰結束后，蘇聯軍事壓力的消除和日本經濟的蕭條，海上自衛隊的預算受到了相當的影響，艦隊組織也發生了縮減，比如地方隊從10個先是減為7個，而后又減為5個，掃雷群減為1個，航空隊也調整到了9個。

不過，雖然海上自衛隊的數量在減少，但是由于近年來其艦艇更新換代比較快，艦艇的總噸位卻—直在攀升。比如1990年的艦艇總數為170艘，標準排水631.9萬噸，而2011年盡管數量變為143艘，但是標準排水量則達到了45萬噸。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莫過于2009年竣工的航母型的直升機驅逐艦“日向”號了。

此外，具有攔截彈道導彈功能的第二代宙斯盾艦“愛宕”號、具有直通甲板的大型登陸艦“大隅”號、裝備不依賴空氣推進（AIP）系統的新型潛艇“蒼龍”號等，都體現出日本海上力量世界一流的技術水平。

今天，按海軍艦船總數，日本海上力量進不了前10，按總噸位，則居世界第五。除了核潛艇和航母外，擁有一切現代海軍的裝備，高新裝備比例占80%以上，同時擁有“準航母”5艘。總體實力已相當于或超過英國、法國，成為世界少數幾個海軍強國之一，在亞洲是名副其實的第一。

2012年7月，中日釣魚島爭端再成熱點，解放軍原海軍裝備技術部部長鄭明少將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亦稱：“中國海軍裝備逐步有所更新，開始走向先進，但是還沒有發展到足夠強大，很難說可以全面超過日本。”

世界最頂尖素質

2012年的美國大片《超級戰艦》，雖然是美國人擊敗外星人的老套路，但罕見地出現了一位日本軍人。與主角美國海軍軍官霍普中尉的吊兒郎當和魯莽不同，日本“妙高”號艦長水田是個訓練有素，冷靜沉穩的職業軍官。

永田的形象符合美國海軍眼中的日本海上自衛隊形象。因為有多年聯合軍演的合作交流基礎，美國海軍認為日本的操艦技術世界一流。如水兵拴纜繩時，如果條例稱繞四圈即可，那么美國水兵肯定僅繞四圈，而海上自衛隊的隊員則會根據具體狀況，感到松弛他們會繞四圈半，其工作細膩認真也可以反映到其他業務上。

日本自衛隊的素質被日本媒體認為是“世界第一”，自衛隊24萬名官兵的受教育程度都在高中以上。二等兵的招考，競爭者中選拔比例約為5：1，候補軍官必須擁有大學本科以上學歷才有應試資格，選拔比例超過50：l，被稱為“超難應聘職位”。

海上自衛隊的軍官培養更以“精英選拔”著名，自衛隊軍官的院校教育分四個層次：軍官養成教育（日本防衛大學）、初級軍官教育（海上自衛隊技術學校）、中級軍官教育（海上自衛隊干部候補生學校）和高級軍官教育（海上自衛隊干部學校），海軍軍官正式一上任前還必須通過6個月～1年的海上實習考驗。

其干部候補首先在大學畢業生（基本上一半畢業于防衛大學）中召集，經過海自的干部候補生學校修習大約1年課程，可出任三等海尉（相對于少尉）職務。經過海上實習1到6個月，進行各種為期6到26個星期的初級特技課程，20周到1年的中級特技課程，此后可望晉升為佐級干部。

這其中還能選拔優秀人才進入“干部學校”接受為期1年的指揮幕僚課程，還有4周的干部特別課程。經過1年的專業干部特技課程后，可成為高級指揮官或專業軍官。這些人員中如再被選拔參加為期6個月的干部高級課程培訓后，才算叩響了晉升將官的大門。

舊日本海軍就有崇尚英國的傳統，今天的日本海上自衛隊與美國海軍的關系更為密切，海上自衛隊軍官都有能與美海軍自如交流的英語水平。日本海上自衛隊在繼承了部分日本舊軍隊的訓練傳統的同時，在訓練體制上大量吸收了美英先進訓練與作戰理念。這也是其專業水平被美國軍人稱道的由來。

日本海上自衛隊的素質和管理，也曾得到中國海軍的肯定。2007年和2009年，中國海軍艦船曾兩度出訪日本。中國海軍以干凈整潔的甲板、豆腐塊式的內務管理給人留下深刻印象，但他們也認為日本海上自衛隊嚴格的管理同樣值得學習，艦艇每個重要武器裝備上都有標簽，設備使用、維護責任人的姓名、職務和保養要求一目了然，艦船因此有極高的設備完好率。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日本自衛隊軍官和士官的比例之高，全世界獨一無二。在所有約24萬陸海空自衛隊的成員中，被稱為“干部”的軍官便有43081人，占全體人員的兩成，而海上自衛隊，由于技術含量更高，其軍官比例應該更高。

2001年，日本《追求》雜志曾發表署名文章稱，日本自衛隊有七項世界第一，除了素質世界第一外，訓練水平也是世界一流。如日本航空自衛隊裝備的美制F15戰斗機保飛率為90%，高于美國80%的水平。據日本媒體披露，日本自衛隊每年在美國進行的防空導彈實彈射擊訓練，即使使用老式的“霍克”導彈，其命中率也常常超出各國，位居首位。

在2008年的環太平洋聯合軍演中，擔當反潛護航任務的日本參演部隊，總能以嫻熟的艦機戰術協同動作，及時、準確地捕捉和摧毀企圖接近或規避中的假想敵潛艇，令美國海軍大為驚嘆。

經驗豐富的藍海海軍

與剛完成褐水海軍向綠水海軍過渡的中國海軍不同，日本海上力量不但在二戰時期就積累了豐富的遠洋海上作戰經驗，新的海上自衛隊規模成軍不久，即在美國幫助下成為一支藍海海軍。

從硬件上看，今天日本以艦船平均排水量4400噸僅次于美國居于世界第二位。雖然排水量和戰斗力并無必然的直接關聯，但如果平均排水量大，便說明海上自衛隊整體上大型艦艇居多，其艦艇具有良好的遠洋航行能力和長時間作業能力。相對而言，中國海軍雖然近年來發展迅速，但是單艦排水量依然只有1400噸，數量雖然眾多，但是仍然以中小艦艇為主。

從經驗上看，日本海上自衛隊與剛剛才有能力跨進遠洋的中國海軍不可同日而語。

日本海上自衛隊從冷戰時代參加環太平洋聯合軍演迄今已有30余年。這種長距離、高強度的聯合軍演，對錘煉一國海上力量的遠洋作戰能力和經驗的意義不言自明。由于環太平洋聯合軍演主要針對蘇聯，在冷戰時代的規模遠遠大于今天。1992年之前，參演部隊規模多保持在5萬人的規模，此后人數驟減為2萬佘人。演習內容也從封鎖蘇聯海軍轉為應對地區爭端。

2010年的環太平洋聯合軍演，由于參加國數量規模空前，一些裝備和戰術水平較低的國家也參與其中，交流和聯歡的意味愈發濃烈，這引起日方對參加演習意義的質疑：“軍演的基本中心內容變成了對基本程序的確認等，友好和交流的色彩漸濃。現在的軍演像‘過節。”

不過，冷戰結束雖然使對抗性和針對性極強的環太平洋聯合軍演開始變得像美國“統戰工作”的平臺，但日本海上自衛隊隨著與美國盟友關系的加深，其任務范圍反而迅速增大。從1990年代起，日美軍是同盟的作用的范圍有兩輪擴大，尤其是“9.II”事件后，美國提出建立“全球性合作的同盟”，使得日美的同盟從防衛日本到干預“周邊”，再由干預“周邊”擴展到全球干預。

這一轉型在2005年2月的日美安全磋商委員會“2+2”會后被明確：日美合作范圍為“整個世界”，軍事合作的范圍被擴大為“在全球應對恐怖主義和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等新威脅”。不久日本陸上自衛隊派駐人員赴伊拉克和阿富汗。而日本海上自衛隊的艦船開始出現在東南亞、印度洋。

冷戰時期，受日本海上自衛隊自身裝備制約，聯合軍演日本主要扮演后勤補給和反潛任務.但冷戰結束后，日美海空力量的一體化程度不斷加深。1999年的“利劍”聯合軍演，首次打破了雙方各自為戰、兩個指揮體系的做法，組建了聯合艦隊、成立了統一的指揮中心。2000年的AnnualEX-11G聯合軍演，雙方實現了通信系統的并網，一體化程度有了質的飛躍。2002年環太平洋聯合軍演中，日方“霧島”號等4艘驅逐艦與美方2艘護衛艦組成聯合艦隊，雖然演練任務由日方擔任警戒，美方實施攻擊，但指揮官卻是日本人。

自2003年美國完成新一輪全球軍事部署調整以來，環太平洋地區中，無論規模、技戰術水平還是實戰性，日美軍演無出其右者。與美國這個經驗豐富的世界頭號強國的深度合作，對日本海上自衛隊作戰和指揮能力的幫助是不言而喻的。

僅以演習內容看，日美聯合軍演的針對性越來越強。除了從2006年AnnualEX-18G到2007年末“利劍08”直接針對朝鮮外，日本海上自衛隊利用其“專長”配合美軍封堵中俄兩國潛艇力量的用意越發明顯。

譬如2007年在美國本土進行的實兵空戰演習，指名說針對裝備了俄制Su27、su30的軍隊；而2008年的環太平洋軍演，日美不再邀請中國參加，具體演練科目和細節對中俄保密。據事后報道稱，演習中日本潛艇專門扮演了“東亞某國”潛艇對美國艦隊實施攻擊，以檢驗美軍反潛能力。

釣魚島爭端的升溫，讓日本自衛隊開始構想與中國發生小規模沖突的可能。2006年日美首次舉行離島奪回演習，假想與某強國對決于日本西南諸島。2007年2月，日本防衛省成立后的首次日美聯合演習在西南島嶼舉行，假想某強國突然占領孤立的日本西南列島某島，并出動新型戰機支援。這也是日本二戰后首次演練兩棲登陸。

日本海上自衛隊在創立之始是一支強調專守防衛型的小型海上力量，在規模和裝備大幅膨脹后，依然是—支防守型的海上力量，但自新世紀以來，海上自衛隊已明顯開始專向具有攻擊性的特征。

日本的軍工潛力

總體上看，海上自衛隊艦艇的艦齡都相當年輕，基本上都在20年左右就退役被新艦取代，其更新速度與美國或歐洲主要國家相仿。而中國的約80艘驅逐艦與護衛艦中，1990年代以后服役的現代化艦艇大約僅一半左右，而俄羅斯國的新造艦就更少。

依托于日本國內強大的科技與產業實力，日本海上自衛隊已成為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強大海上力量。但是必須看到，雖然日本的造船工業實力位于世界尖端，但是所搭載的武器裝備除了90式反艦導彈、97式短魚雷等少量武器可算是日本國產（依然沒有達到自主），其主要的艦載火炮與導彈武器都是引入生產線的國外產品。

這種情形與日本發展國防高科技產業在政治上受限關系很大，日本并無專門的軍工企業，武器裝備的研制全部委托民間企業，大型企業多有專門生產軍工產品的部門。但日本與國防相關的微電子、鋼鐵、汽車、化工、造船、機械領域，有極強的競爭力，裝備制造業的生產能力、門類的齊全程度和科研水平僅次于美國。國防高精尖武器相關的半導體、計算機、雷達、激光、新材料等，日本也居領先水平。一旦突破政治限制，日本很容易短期內在軍工上取得突破進展。

有日本研究機構測算，按照日本制造業的競爭能力，如果日本允許武器出口，日本將控制世界艦艇市場的60%，軍用電子市場的40%，軍用車輛的46%，航天市場的25%-30%。一旦需要，日本可在3-6個月內生產出原子彈和氫彈，在一年內生產出1000-2000枚中程和遠程導彈。

日本若要重新向世界海軍強國轉型，其潛在力量到底如何？海上自衛隊自從創立以來，便始終致力于現代海軍關鍵技術的研究，對于目前世界最先進的艦船建造技術已經非常純熟，而且對于日本發達的民用造船技術，也能夠迅速轉為軍用。

海灣戰爭期間，日本建造的汽車運輸船便被美國租用轉用于軍用車輛運輸船。日本還曾經組成研究小組，對于集裝箱貨輪如何在滿載條件下達到60節高速進行過研究，還有利用超導技術進行的推進試驗等，這些先進技術對于軍事運用，都具有極大的潛力。

海軍建設上，造船工業是個至關重要的因素。日本1956年后曾長期保持世界第一造船大國的席位，現雖被中、韓趕超，但在尖端技術上依然獨步全球，據估算今天仍擁有1800萬噸的造船能力。日本目前能夠生產10萬總噸以上的大型船舶的造船廠便有lO家左右，其中最為主要的有IHI、川崎重工、三井造船、三菱重工以及環球造船五家，而這些造船巨頭的前身，基本上都是戰時承建日本海軍艦艇的主要造船廠。就在2012年11月1日，其中IHI與“環球”將宣布合并，成為一家巨無霸造船企業，這是個非常值得矚目的事件，對日本海上自衛隊的發展具有什么樣的意義，還需拭目以待。

美國國際關系學家喬治·弗里德曼和梅蕾迪斯·勒巴爾所著的《即將到來的對日之戰（The coming war with Japan）》中曾經對日本的自衛隊這樣評價道：“日本擁有了一支小型的軍隊，（實際上比大部分人想象的要大得多）但是，比這更重要的是，日本的軍事產業能力，也要比一般想象的要大。

日本已經制作了最尖端的兵器，也知道成批制造它們的方法。因此在將來，日本再次作為軍事大國而崛起，與其能力相比，更重要的是起決于他們的意志。要在短時間內創建世界一流的軍隊，日本只要有一個決斷，就馬上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