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里簪花

玉蘭兒

那晚，我站在九華山化城寺放生池前，抬眼，山頂的百歲宮上，端坐一朵皎潔的蓮花，半開半合。那晚的月亮，就此印在腦海中，圣潔、神秘、美好，是我見過最美的月亮，我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那朵白蓮花，清輝灑了一身。山中花開，原來那么真實又那么遙遠。

隨身帶去的是紫袖齋的新書《有你的日子，是我最好的年華》，小說的情節并不新穎，灰姑娘遇到心儀的王子，變成了城堡里的公主。陽光帥氣的夏輝偶遇美麗優雅的伊裳，一見傾心，猶如那晚我見到月色一樣癡迷。有些人一出場就是前世注定的默契，今生來延續，沒有絲毫的陌生。一見鐘情而一往情深。

現實生活中有誰不盼望在最好的年華，遇見一個傾心相愛的人呢？才子佳人最完美的演繹莫過如此。沈從文對張兆和說：“我行過許多地方的橋，看過許多次數的云，喝過許多種類的酒，卻只愛過一個正當最好年齡的人。”

而小說中，男女主人公經歷過青蔥歲月的情事，沖破人倫世俗的偏見，終于得以花好月圓。飽蘸蜜汁的情話說來如此動人心弦： “我要帶你去青藏高原，找間屋前屋后開滿花的房子，隱居幾天，看滿天的花滿天的云。找一找傳說中的八瓣花，將幸福抱回家。我要在這個看得見風景的房間，只訴溫暖不言殤。”

讀紫袖齋的文字，猶如老友會晤，之前兩本散文集，柔和中帶著劍氣。印象最深的是武俠隨筆《琵琶弦上說相思》。她說，自己溫婉的皮囊下裹著一顆正邪之間的習武之心。若為佩劍女子，希望沾一點書香氣，一點繞指柔；若為佩劍男子，則希望有令狐沖的坦蕩，張無忌的蓋世武功，沾點喬峰的豪邁，攜西門吹雪的飄逸，楚留香的風流，陸小鳳的絕頂聰明。每每看到這幾句話，念及自己的江湖情節，心有戚戚。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佩劍游弋商海的女子呢？

溫情脈脈的言情小說，沿襲她一慣空靈的風格。靈魂人物純美，周遭人際關系也鮮有提及，顯得真空似的出塵，反而增加看點。想象的空間可以無限放大，你可以任由自己添加情節和環境，肆意渲泄情緒。措辭間俠氣依然不掩，又揉和書香氣，宛若穿越于唐宋的綺麗風光中，男女主人公不過是披了一件現代的外套，“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舉手投足無不浸淫著古風，無不映射作者內心的向往：詩情畫意，不為俗世所紛擾。甚至筆下女主人公伊裳做的點心名字，也古韻十足，“一枝如畫”是碧桃，“綠云剪葉”是桂花，“白如雪，紅如蔲”是梅花。從小物種上升到愛情觀，必有花作鋪墊、代述，妙不可言。

花、畫和音樂作載體，淡描輕寫，雋永深邃，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筆下的人物、場景有倪瓚簡約而干凈的基調，不摻一點粉塵，卻栩栩如生，讀之如臨其境。很欣喜，開篇小說中重墨渲染的咖啡店，提及的HeideE.Presse，也是我所鐘情的畫家。幾年前看到她的繡球花作品，傾心不已。新房落成，花園前，籬笆邊，種植了很多粉色和藍紫色的繡球花，清雅而家常，簡單而熱烈。畫作里美好的花兒，搬入日常行徑處，美麗瞬間觸手可及。也愈發親近紫袖齋的文字，無論音樂還是畫作，審美總是如此接近。

“文字原本是屬于人對自身生命的處理和完善。微小人類的言論不足道，由凡人創作的文字作品也多有缺漏不足。一個作者寫下文字，最終不過與自己的生命相關。”

我想，紫袖齋的文字中是有個人思想印記的，這印記便是她完美主義情結的淋漓表達。夏輝、伊裳、青蓮、子明，舉手投足，行住坐臥，無不是遠離塵世的潔凈，思想的潔凈，連愛情的描述，都選擇了綴滿薔薇這樣單純而美好的花卉內衣作氛圍的陪襯，性感、風情，卻又直抵心間無瑕的愛。

小說中的灰色人物，丁俊杰、Luna、畫眉，這些故事和文字中帶罪的人，掙扎在商海和塵世的仇恨中，花有如精神圖騰洗禮墮落的靈魂。表達、理解、哀憫、釋放、玩世不恭、放下、洗濯，在花前，一切人心都有了通達的轉身。

“這里如此之美，可否停留？”安妮寶貝在《春宴》中，慶長和清池途經桂林時的一句對白，給人無限迷戀。文字清冽，層次分明，思想漸進式運作，此刻在我腦海中一并涌現出來，同樣適用于紫袖的小說。每段場景，每次心理活動，尤其對當今現狀的描述，筆鋒犀利卻不見其露出任何刀刃，綿里藏針，意在言外，令人嘆服。

聽歌，讀詩，看電影，陪伴孩子。買菜，購衣服，和朋友聚會、K歌、喝咖啡，看一朵花的開放。若生活的節奏可以用“從前慢”來形容，無疑，紫袖的日子是慢的。慢成了詩意的文字，展露于我的眼前，揉著花香，滿心的喜悅，在她的文字里靜靜流淌。油菜花、 桃花、海棠、梅花、薔薇，每一種花的遇見都是一場心靈的洗禮。

此刻，時令是蕭殺的冬日，山上的日子，再美好，終歸要回到現實，回到職場中，而那朵白蓮花始終定格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讀罷小說，恍若迎來了春暖花開的時節，薔薇架下，才子佳人幸福地相擁，說不盡的悄悄話。

幽映每白日，清輝照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