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所謂

梅文

我在田間小道上，曲曲折折地走著，這條小道的盡頭便是一片說大不大的荷塘。現在，荷塘里只是一些殘蕊斷梗了。

我還記得，那時還小的我站在路旁不知道是誰家的荷塘旁，看著夏季滿荷塘的紅蓮搖曳。他拽著我，而我死活都不肯走。他看到了，便在這塊地上挖出了一個池塘，還親手種下蓮花，灑下魚苗，細心地照顧。于是，我的童年里便也有了魚戲蓮葉間的美景。

這次的期末考試成績，也是在意料之中，實在讓人看不下去。不過，我反而覺得這樣很痛快，又想起爸爸那張因憤怒而扭曲得猙獰可怕的臉，以及惱羞成怒地幾乎是怒吼出來的一句“你想以后去要飯，隨便你，我無所謂”。自從那年他那么絕然地揮筆簽下名字，那么絕然地讓媽媽離開我們的家，能激起他的憤怒，這便是我唯一的快樂了。

忽然，我察覺到背后光影的斑駁，便收好一切思緒，轉過身去。

“你在這里干什么？”他來了，開口詢問道，就像詢問他的下屬一樣，語氣很是平淡卻威嚴。

“我沒資格來么，大領導？”我反問道，帶著滿滿的譏諷。

他深吸一口氣，又吐了出來，平復著自己的心情，緩緩說道：“期末考試這樣的成績你覺得可以拿得出手嗎？你有想過過年如何面對家里的親戚朋友的詢問嗎？”他剛毅的臉上竟帶著愁苦。

“拿不出手又怎樣？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無所謂！”我覺得心中的憤懣幾乎就要泛濫而出，“那年你怎么沒想過你所做的決定，會讓我以后怎么面對其他人？怎么面對媽媽？”

幼年時，我們的家溫馨得人人羨慕?？墒遣恢獜暮螘r起，家變成了戰場，充滿了暴戾的氣息，像一個火藥桶，一點就著。當戰火熄滅的時候，媽媽常常抱著我哭，但是媽媽也會告訴我，不要害怕，不要怨恨，他們之間的戰爭無法改變他們愛我的事實。而留在我記憶中的，只剩下驚恐和眼淚。

我直直地看著他，心里有些難受。

他嘆了口氣，目光遠遠地投向別處。

他其實也很溫柔，溫柔得像一個母親，事事都依著我。我還記得小的時候，他為了答應我的要求，跑了老遠的路去買糖葫蘆；他因為我指著路邊的一朵花說好看便將那種花移栽院子的花圃里；他為了我不小心放跑的一只魚而下水捉了一桶魚……

我和他就這樣靜靜地面對面地站著，誰也沒說話。

“孩子，”他緩緩地開口說道，“之前你還小，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但是你現在長大了，我想你應該明白，有時候愛一個人并不一定把他強留在身邊就是幸福，就好像鳥兒永遠渴望自由的天空，而不是華麗的金絲鳥籠。但是，不論爸爸媽媽如何，那也改變不了我們都愛你的事實?！?/p>

時隔多年，同樣的話竟然從爸爸的嘴里說出來，仿佛緩緩打開了時光之門，那過往的明媚和煦的陽光透過門縫照進了我的心里，久不見光的心竟然也開出了花兒……

原來，無所謂，有時候是一種自暴自棄，有時候則是一種恨鐵不成鋼的隱忍之愛。

導師：佚名；學校：湖北黃岡黃梅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