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艾癥”來訪者的自我救贖

鄭秋強

小李第一次走進咨詢室的時候，幾乎是哭著對我說：“老師，救救我吧！”

坐在我眼前的小李，是一個人高馬大的大四男生，將近1米8的個頭，身體非常壯實，但是整個人看上去非常憔悴。

“別急，慢慢說，你遇到了什么困擾你的事情了嗎？”我說。

“老師，您聽說過恐艾癥嗎？我得了恐艾癥……”小李急切地說著，眉毛擰成了一團，開始講述起自己的故事。

小李大三的時候，有一次和一群朋友到外地游玩，那天晚上大家都喝多了，有人提議到酒店的娛樂中心“爽一把”，于是，幾個男生趁著酒意壯膽，每個人找了一個“小姐”發生了性關系。第二天醒來后，小李憶起這件事，不僅為自己的行為深感羞恥，還有一種莫名的恐慌。盡管他能確認當時自己戴了安全套了，但是“小姐”是那么的“骯臟”，萬一自己得了艾滋病怎么辦？想到這里，小李感覺到心跳加快，緊張、焦慮、擔心、害怕、恐懼，伴隨著自責，各種復雜的情緒一起涌上心頭?；匦５诙?，小李就到醫院抽血檢查，結果為陰性，小李長舒了一口氣。但是，他很快又陷入了懷疑與恐慌中：是不是還在窗口期？是不是檢查結果有問題？這家醫院的檢查儀器會不會不夠準確、存在誤差……于是，在此后將近一年的時間里，小李不斷重復著相似的行為，總共換了4家醫院，檢查了9次，雖然每次檢查結果均為陰性，但是他仍然充滿著恐懼與焦慮，哪怕只是上網瀏覽新聞時看到“艾滋病”三個字，或者其他同學在聊天時不經意間提到“艾滋病”，小李都會不寒而栗，陷入絕望。

小李上網查閱了很多資料，也知道這是“恐艾癥”，知道其實自己沒得艾滋病，但是總是控制不住會懷疑，痛苦不已。小李說，發生這樣的事情，自己感到很羞恥，因此不曾向親朋好友說起。他也在網絡上預約過一名女性咨詢師咨詢過2次，但是覺得咨詢師似乎對自己的行為有些反感與排斥，更多是在說教。這次之所以找我咨詢，是因為臨近畢業，本身壓力就比較大，他申請的外國高校碩士研究生結果未明，加之畢業的各種離愁別緒，他的癥狀表現得更明顯了。于是，希望我能從男性咨詢師的角度幫助他。

在了解了小李的大致情況后，我讓他嘗試去感受當他充滿痛苦時內心的聲音。

“我感覺到我的內在有兩個聲音，一個聲音說，‘當時發生那個事情，真的只是身不由己，而且醫院的檢查結果已經反復證明了，你是不會有艾滋病的；另一個聲音說，‘怎么，這樣就好啦？你這個渣男，檢查結果不一定準確的，你肯定已經感染艾滋病了?！毙±钫f，“每次都是后一種聲音占據上風，讓我陷入自我懷疑和恐慌中”。

“你內心中似乎有個聲音，總是在嚴厲地批判自己，你覺得自己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我問小李。

“從小到大我都是個好孩子，學習成績好，又擔任學生干部，沒想到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唉，我感覺因為這件事情我的前程都要被毀了。因為這件事情，我的生活深受影響……唉，一失足成千古恨??！”小李嘆著氣說。

從精神分析的角度，我能感受到小李正在經歷著“本我”與“超我”之間的沖突，由于“超我”過于強大，在博弈中常常處于優勢，于是常常以“恐艾”的強迫性思維來進行自我懲罰。想讓小李擺脫“恐艾癥”的折磨，首先要讓其“超我”能夠得以釋放。

在咨詢中，我問小李，“假設那件事情正在發生時，警察突然沖進來了，你猜想可能會有什么后果？”

小李思考了一陣，心驚膽戰地說：“那太可怕了，簡直不敢想象。我做的事情本身是違反法律的，我肯定會被拘禁。最后我父母肯定知道這件事情，他們一定傷透了心，我爸會打死我吧……這件事情如果傳到了學校，我估計很難畢業吧……如果老師和同學們都知道了，我簡直是沒法在學校待下去了……”

“你覺得自己犯了嚴重的錯誤，但是在現實中，你好像并沒有受到什么懲罰?！蔽艺f。

小李聽到我的話語時，愣了一下，整個人突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握住了我的雙手，激動地說：“老師，我知道我為什么會這樣了！我得了‘恐艾癥，是因為我通過這樣的方式在懲罰自己。”

我很驚喜地看到小李竟有如此的悟性與覺察，當他能夠意識到近一年的“恐艾癥”是“超我”的懲罰，是一種贖罪時，他焦慮緊張等情緒已經明顯得到降低，其內在的批判的聲音就會減輕許多。

于是，在接下來的幾次咨詢中，我與小李就如何減少這種對自己的內在懲罰進行了深入的探討。他通過外在行為積極探索，參加了義工社，作為志愿者參與了幾個公益項目，力求讓自己的內心更多地獲得一種平衡與補償。

漸漸地，小李的“恐艾癥”慢慢消失，走向痊愈，他也收到了心儀的國外大學的碩士錄取通知書。在畢業前的最后一次心理咨詢中，小李的狀態明顯好轉，精神面貌煥然一新。最后，我也引導他看到，“恐艾癥”對他而言，意義還在于以后自己再也不會做出“越軌”的事情了，這其實也是一種積極的自我保護。

半年后，我收到小李的郵件，告訴我他在國外的碩士生活一切安好，感謝我的陪伴與支持，我也為他深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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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滋病恐懼癥（獲得性免疫功能缺陷綜合恐懼癥）簡稱恐艾癥，是一種對艾滋病的強烈恐懼，并伴隨焦慮、抑郁、強迫、疑病等多種心理癥狀和行為異常的心理障礙?；颊邞岩勺约焊腥玖税滩〔《?，或者非常害怕感染艾滋病，并有潔癖等強迫癥表現。

恐艾癥心理咨詢的關鍵在于引導來訪者打開心結，了解來訪者出現“恐艾癥”的相關經歷及其內心沖突，緩解、排除其內心的疑慮，幫助來訪者澄清情緒困擾，洞察認知偏差，客觀地評估自身狀況，學習有效的情緒管理，恢復社會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