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法人》 特約撰稿 沈四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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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導師,勝似導師
文 《法人》 特約撰稿 沈四寶

沈達明
當我們法學院紀念沈達明教授誕生一百周年時,必然會想起另一位教授馮大同老師。
沈先生和馮老師在國際商法界的影響力和對對外經濟貿易大學法學院的奠基作用,幾乎是很難分割的。他們在數十年的學術生涯中,始終親密合作,相互支撐甚至可以說是相依為命的,他們在長期的工作歲月中成為能人合作的楷模。這種學術上的關系,用沈先生的話來形容是這樣的:“在學術上,我們是搭檔,我負責買菜(找資料)切菜(翻譯),老馮他負責做菜(寫文章)。本來想叫他炒一盤上海菜,但他常炒成廣東菜。四寶,你知道,廣東菜比阿拉上海菜好吃。”
我是1983年7月從北大法律系到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來工作的,至今已有32年時光。由于我和沈先生二人都姓沈,又都是上海人,上海口音都很濃,有的人以為我們是親戚,其實沒有這層關系。但應該說我們之間接近是很容易的,一是見面就講上海土話,二是他的很多思想我比較容易接受。
現在想來,到對外經濟貿易大學來工作的選擇,是我人生中正確的選擇。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沈達明和馮大同的影響和領導下工作和生活數十年,并由他們親自選擇,能有幸繼承了他們的思想和事業,基本上沒有辜負他們的希望,并把總結的經驗集中體現在《法律的真諦是實踐》一書中。應該說這本書主要是受他們思想影響以及我導師芮沐教授的思想影響在實踐中形成的。
我一生在北大學習工作了18年,在對外經濟貿易大學工作了32年,即在法學界長達半個世紀,常常在想這么一個問題:北大精神是什么?貿大精神是什么?兩者有什么不同?最終我想用四個字概括一下:貿大的精神集中到四個字“務實”和“視野”。經過北大的培養,人都很自信;貿大的畢業生,都很務實。
當然,有不少貿大學生既自信也務實。但作為貿大的學校精神還是務實。貿大的務實精神,是滲透在各方面的,也是由各方面因素綜合形成的,首先是由一些著名的教授,尤其是開拓者、奠基者的綜合素質慢慢形成的。
沈達明教授不僅是貿大法學專業的奠基者,他與其他幾位貿大教授一起也是整個貿大的精神奠基者,與沈先生談話,沒有一次他說大話、虛話和不著邊際的話。比如,我3年法學院院長任期屆滿,也想“上山下海”,他說,這不好,院長3年不夠,3年只是坐上院長的位子,還沒把位子坐熱,你把院長這椅子坐熱后再出去,可能對學校和個人更好。后來在他的支持下,真是坐熱了。我與他接觸中發現,他閱書無數,但不唯書;他接觸不少上層人士,但不唯上;他懂得很多理論,但做事都從實際出發。沈先生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的思想對我的影響是非常直接的。
馮老師也是個務實者,他曾對我說,搞教育要有“三才”——人才、錢財和教材,這是務實的體現。“國際商法”課程的教材和思想,在中國是首創,也是他倆共同把國際法、民商法推向實踐的一面旗幟。
至于在沈先生和馮老師思想下凝練出來的“三會人才”培養途徑,更是務實在教學上的創舉。由沈先生、馮老師倡導的,貿大法學院特有的務實傳統一旦形成,很難再予改變,這種務實精神正在與時俱進,不斷地延伸、發展和升華。
沈先生和馮老師能打動和折服我的另一個地方就是他們有大度的胸懷。我的性格不適應從政,他們倆人都給我講過同樣的道理:四寶,像你這樣的脾氣,在機關當干部,你可能一輩子也起不來了,心胸小的領導可以壓你一輩子,但當個學者,任何人也無法壓住你的才華的。我自己后來能在貿大德智體全面發展,理論實踐雙豐收,與他們的大度是分不開的。我真的十分感謝他們。他們沒有門戶之見,一如既往地信任我、培養我、教育我。在我當講師、副教授直至教授發展道路上都開了綠燈。
在1994年,經他們兩位商量建議我接馮老師的班,當系主任,也就是把他們為之打拼了數十年的貿大法律系的管理權移交給我。當時,正值第二次改革開放高潮,全國出現了“上山下海”的高潮,“下海”是去市場,“上山”就是高攀,去當公務員。
當時馮老師是這么說的:他年紀大了,精力不夠了,他說你在年輕的一撥里年齡最大,是兄長,家里有事,你要擔當起來。當時社會上說沈馮手下有“四大金剛”,我年齡確實最大。但考慮了幾天回答他說,我可以干,但我可不是您的學生,可能條件不夠。他說,沈先生和我都考慮過了,我們相信你,你就放心大膽干。
事實上,當時留下院里繼續干的,只有十人左右,其中給我影響最深的有王素霞、焦津洪、王雪華、黃勇、王軍、王曉川、冀宗儒、丁丁、盛建明、李金華等,我們這十幾桿槍是在那種艱難環境中,在沈馮思想指導下,干出了一片天地。最值得自豪的是:一是在1996年由法律系升格為法學院,二是在2002年我院國際法專業被評為全國國際法重點學科,因為這是在與北京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和中國政法大學的競爭中脫穎而出的,成為全國唯一的以特色教學為旗幟的國際法重點學科。

馮大同
這從而使法學院更上一層樓,排名迅速靠前,后來就成為全國著名的具有特色的法學院,培養出了在全國法學界、法律界能起重大作用的學生。這都是沈馮二位奠定的特色土壤上盛開出來的鮮花,沒有他們的基礎,鮮花不會開得這么順利,也不會這么鮮艷和持久,結果,大家都受益了。
我深深感到,當領導無論校長還是院長,要有建樹,要為大廈建設添磚加瓦。在特殊情況下,沒有建樹可以理解,不添磚不加瓦也行。但千萬不能丟磚減瓦,這是對不起兩個老先生為之奮斗不已的愿望的。因為我在貿大奮斗30年,對沈先生、馮老師充滿崇敬之情!對貿大、對貿大法學院充滿感情!
從師生關系上,我不是沈先生、馮老師的直接學生;從年齡上,沈先生大我31歲,是長輩;馮老師大我12歲,是兄長,但從學術上、務實上、人品上,他們都是我受益良多的老師。不是導師勝似導師!我從內心對沈先生和馮老師充滿崇敬之情,對他們親手開創的貿大法學院充滿感情。
他們人走了,但他們的思想將永存。他們的事業將生生不息,代代相傳,一代更比一代強。
師恩如山。我們會永遠記住沈先生和馮老師,感謝你們!
(本文系作者在沈達明先生百年華誕紀念會上的發言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