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海
楊獻平寫了很多有關巴丹吉林的散文,在此之前,我真不知道這個地名究竟在哪。我真是孤陋寡聞。但我知道楊獻平,那時候我是他的讀者。可以這么講,我把他崇拜得不得了,他肯定不知道。我一直沒能告訴他,僅僅是因為后來我們成了朋友。
我不習慣這么直接對一個不曾謀面的友說些很果斷的話,但我心里知道,他一定是個有雄心壯志的人。在我們這一代人之中,楊獻平是最富有英雄主義氣質的人,他揭竿為旗,成振臂一呼應者云集式的英雄。他常竭力為那些有文學理想的青年做了許多值得我尊敬的事情。他提倡的“原生態散文”寫作團結了一批有才華的作家,百花文藝出版社集中出版展示了他們寫作的成果。這是一件有意義的事。我常常混淆他的散文作家的身份,他作為一個獨立的批評者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時,我驚訝于他思辨的分明,邏輯的清晰。他對目前的散文寫作狀態顯得焦慮,作為散文批評者的楊獻平,他的美德是對當前散文寫作有某種苛刻和再苛刻。
他在西北更北的巴丹吉林待了多年。那里有很多胡楊樹,我聽說胡楊樹能活一千年;死了,也能站一千年;即使倒了,還能一千年不腐,真是奇跡。人能站在那地方抒寫自己的理想,我想該有種“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感覺,了不起啊。我想有一天去看看他,看看他是怎么把巴丹吉林寫得那么有生命力,有血肉的。但是當我見到他是在2014年的夏天,我在成都濕漉漉的盆地的一家熱騰的火鍋店,我跟他聊過當下散文存在的問題,是那些看似沒有問題的散文。我喜歡他做事和批評的那股狠勁。一萬年太久,只爭朝夕。——他就是這樣向前拼命奔襲的。
有一次,我參加一個朋友的作品研討會,我聽有人在談對散文的理解我很著急,他們是在盲人摸象,他們根本沒讀過當下散文到底是個什么樣子。我不明白他們究竟要把散文研究帶到哪里?這些公共的知道分子們,他們滿嘴散漫著酸腐的口臭。我忽然想起楊獻平所談的一些散文觀點很接地氣,他是散文寫作的身體力行者,他是有資格對散文發聲的,他所寫批評在我看來都是種享受。
最近我讀了他寫的《白二得之死》,我由此想個人史在寫作中尤為重要。那些具有中國質地的個人見聞和口述實錄將會成為激動人心和最為鮮活的部分。屈辱、悲愴、辛酸、曲折、順從、掙扎、絕望、重生與人之吃喝拉撒的交織,活生生的情欲和現場,個體命運的起伏被一只無形的手籠罩著,白二得之死,輕如鴻毛,正所謂車輪碾過之后,軌跡的血跡斑斑還在。白二得之死,在中國鄉村還在發生著,死于什么才是我們要得到的答案和思考,但一直宛如長長的感嘆號。
非虛構寫作在當下中根本不是個問題,我們每天所經歷的日常都充滿著可怕的真實,貼著地面走,每天荒誕和驚喜就會接踵而來。想象中的虛構,在寫作中已然非常可怕。在急劇變革的時代,紛繁和蕪雜、悲傷和悲壯、贊美詩和大合唱、小丑和配角……各路貨色登臺和謝幕,我們不需要玻璃鏡片之后的變形和有色的世界,因為光怪陸離和不可思議的事無處不在。
《紅樓夢》中說:假作真時真亦假,真作假時假亦真,說的也許正是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