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味道

晉銘

我住的小城三面環山，分別是東山、西山和北山，東山西山可以遙遙相望，北山則以一座隱約的白塔作為標志。

從我的住處出發，步行只需一個小時，便可以走完小城所有的繁華地帶，在三座山的懷抱中，我不僅能領略到小城蒙元文化的建筑風貌，更能品味出小城獨具的味道。

當融化的冰雪濕潤了泥土，小城春天的味道便從紫丁香的芬芳里彌漫開來，在公園、路旁、河畔，一簇簇、一排排粉紅的丁香花含苞怒放，醉人的清香隨著微風的吹拂一陣濃似一陣，像一位釀酒師不小心打翻了儲藏多年的一缸好酒，陳封的酒香一瞬間被春風的使者傳遍了小城，許多人站在花前微閉雙目，張大嘴巴和鼻孔，把深深的呼吸沉入丹田……

潔白如雪的稠李子花、淡粉色的山丁子花，還有一些不知名的小花，也都在不引人注意的地方默默地散發著清香，讓小城許多區域因植物生長的不同而增添了“領地”的味道。

站在貫穿河東河西的中央橋上，剛剛解凍的河水奔流北下，混濁的泥沙和冰排撲面而來，帶著春風浩蕩的強勁味道，頃刻，五臟六腑被穿透了，靈魂又一次接受著洗禮；走進西山的樟子松林，松脂的清香仿佛一下子把人包裹起來，浮躁的心會漸漸沉淀在遠離喧囂的世外桃源之中，如癡如醉。

小城夏天的味道是陽光的味道，我居住的這個小城屬蒙古高原的北部，平均海拔612.9米，所以，我就比居住在海平面的人們離太陽更近了一些，偏得了陽光的恩賜。夏季天長的時候，凌晨三點多鐘太陽就升到套馬桿高了。小城清晨的陽光有一種格外好聞的味道，吸一口涼絲絲的，甜甜的，真可謂沁人心脾。遠遠望去，陽光輕柔地依附在花草樹葉上，照耀在五顏六色的建筑物上，泛著明亮的光芒。有人說，陽光的味道在晾曬的衣服及被褥上，抖一抖就能抖出味道來，我認為這只說對了一部分，其實陽光照在哪里哪里就有了陽光的味道，比如，陽光照在柏油路上，柏油路就有了陽光的味道；陽光照在流淌的河面上，流水就有了陽光的味道；陽光照在人們的笑臉上，笑臉上就有了陽光的燦爛及味道……陽光留戀在小城近二十個小時的時空里，廣場的花折傘上，多彩的裙衫上，孩子的笑聲里，高樓的玻璃窗上……到處都留下陽光走過的身影，濃重了小城的味道。

秋風吹來的時候，小城飄來了草原上牧草收割的味道，那花草儲藏了季節陽光雨露的精華，在匍匐的一剎那，全部釋放了生命的芬芳，讓人在草叢、在草垛、在草原深處、在小城的每一處地方，感受那飄在空氣中兒時的記憶和草原母親的氣息。還有周邊墾區飄來的麥香、稻谷香……我曾記得小城皮革廠、肉聯廠、乳品廠、毛紡廠、毛皮廠秋季的味道，因為工廠要在秋季大量收購牛羊皮，趕制冬季市場需求的棉皮鞋、皮衣等，所以人們還沒跨進工廠的大門，遠遠就能聞到皮革的味道，而加工制做肉類及乳制品的企業，把牛羊的膻味也散播到很遠的地方。

我常常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聽到頭頂上“嘎咕嘎咕”的雁鳴聲，抬頭便看到了一行行南歸的大雁飛過小城的天空，那一刻，我感到了秋初的凄涼襲遍了周身，一陣陣秋雨浸透的落葉上，有了淡淡的魚腥和腐爛的味道。

小城最清純的味道當然要屬這冰雪的味道，當雪花從看不見的天幕飄落下來的時候，小城在一夜間披上了銀裝，走出室外，雪花像久違的老朋友，帶著清新的味道從四面八方向你撲來，親吻著你的頭發、臉頰，落入嘴中清涼微甜。不久，冰雕和雪雕的人物、動物及濃縮的景觀便以各種形態在小城的許多繁華地帶矗立起來，站在雕塑前，聞著冰雪的味道，走進精彩的故事里，從內心感謝小城年年為生活在這里的人們提供著視覺和味覺的饕餮盛宴。

我常常在春節時回到林海深處的故鄉，汽車快駛進小城時，我老遠就能聞到小城森林的味道，寒冷、冰雪、霧凇……混合在一起的氣溫，形成了中國冷極的唯一特征。然而，冷極的味道可不那么柔和，吸一口嗆嗓子眼不說，連牙齒在那一瞬間似乎都變得戰栗起來，鼻孔里結冰了，睫毛掛上了霜花，喉嚨似乎因寒冷的侵入而窒息。當你隨著前來賞冰觀雪的人們走向森林、冰河、原野，乘上圣誕老人趕著的那種馴鹿爬犁，那種冷極世界冰雪的大美會拓寬你的心胸，純粹的味道會讓你在此留下深刻的“嗅覺地標”。

當我從林海故鄉返回“草原明珠”時，在北山的白塔附近，我就聞到了另一種獨特的味道，親切，溫暖。

著名作家張愛玲說過，每個城市都有自己的味道。我的小城就是這樣，有的街道也有自己的味道，像一道名貴的招牌，留在人們的口碑中。比如燒烤一條街，農家風味菜一條街，牛羊肉及凍貨批發一條街……相信許多人熟悉那里的味道，喜歡的常去，不喜歡的敬而遠之。

小城的味道也代表了小城的文化品味，帶不走的美景可用嗅覺的記憶來代替，坐落在小城的天之藍公司，將“呼倫貝爾好空氣”開發成了中國第五款空氣罐頭，每立方厘米含量為10000個負氧離子，被譽為“空氣維生素”及“長壽素”，正被愈來愈多的國內外人們所享用。今年1月3日，國家環保部門公布的全國城市空氣質量排名前十的名單中，呼倫貝爾榮登榜首，這讓我和我的小城感到頗為榮幸和自豪，也再次向天涯海角發出圣潔的邀請！

此刻，走進小城年味漸濃的市場，不少凍年貨擺在臨時搭建的攤床上，色香味形俱全。一位賣鞭炮的大爺說：“年味雖然濃了，可這買鞭炮的人卻一年比一年少了。”我暗喜。近年來，鞭炮已不再是人們必備的年貨了，就說我家吧，已多年不買，一是無人去放，二是全家都不喜歡震耳欲聾的爆竹聲。我知道，這不僅是我，而是這個小城早已不需要噪音和硝煙的味道了，需要的是清新寧靜、田園牧歌。

我常常走遍小城去尋找一隅幽靜的去處，沒有人踏青的草地，沒有留下足印的雪野，因為，在城市居住久了，一切都會習以為常，只有在尋找中，才能新鮮視覺和味覺，才能更深切體會到小城濃濃的鄉音鄉情。

責任編輯 王冬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