輝河雪原同題詩

丁永才詩三首

一

輝河岸邊，雪原之上

我和詩人們探聽到退隱的春

即將復出的消息

迎風飛舞抑或在寒冬駐足

透骨的風刃比往年都銳利

直接楔入世俗的時光里

它在正視著什么

又在藐視著什么

輝河濕地之上

無邊的葦蕩搖曳濃濃的詩意

不遠處西博山上的雪

隆起身軀

這天然出世的玉

昭示出眾人驚羨的謎底

以寒冷保持最初的火焰

大雪原的深部

有雪霰碰擊輝河冰層的痕跡

沒有鳥翅的天空

飛雪改變了它們最初的期許

這聚集到一起的固態的光明

雪，覆蓋了輝河，彰顯了西博山的神奇

煽動枯草與凍土深處烈火的燃起

這些越過天堂的浪子們

重新在呼倫貝爾種植耐寒的骨氣

二

大雪原坦蕩

坦坦蕩蕩，任雪兔在蘆蕩邊穿梭

蒼鷹，在遠天巡邏

幾個以詩歌為伴的人

在輝河岸邊詩意地踏雪

以輝河雪原同題詩作

面對雪原呆呆地沉默

面對蘆蕩苦苦地思索

而雪原不吭聲，蘆蕩也寂靜

詩人又能撼動什么

唯有雪兔的奔跑

與鷹翅拍擊著

噠噠如馬蹄叩擊心扉

聲聲似老白干獵獵作響的自我

呃輝河，呃雪原，你們醒醒吧

難道詩人的啼血之墨

在你們純潔的胸膛上

只能開放六瓣的花朵

三

寒冷一朵朵蒞臨

冬天以自己的風采

霸道地覆蓋了一切

又不容任何辯白

距離是一首不老的情歌嗎

讓心靈迅達出發之地的精彩

俘獲多少春夢的輝河

被極寒封凍的不僅僅是血脈

西博山神閑氣定

讓我仿佛看到它溫暖的內在

蘆葦蕩與輝河相親相愛

詩人在他們中間

悄悄停下，相擁大尺度的情懷

厚厚的雪

恰恰造就了

輝河的從容

此刻，雪原

有了主宰一切的神采

一只蒼鷹

從輝河蘆蕩中起飛

把被寒冷鎖住的天籟

更廣泛地打開

海勒根那詩一首

——獻給一首古歌《崗嘎哈拉》

一萬里的白雪，遮不住一條河

寂寞無聲的冰河，寂寥無語的我

冬天，我打馬從河谷走過

翻越五天的山壑，看見一百座牛糞垛

卻沒見你在氈包前的身影

雪覆蓋了去秋的車轍

再沒有熟悉的路通向你了

風冰冷得像咬不動的馬嚼子

可內心的灰燼里仍裹著熱熱的火

一路的葦塘一路的枯黃

一路的思念似這荒草般凄惶

馬蹄踏過的雪地也是一種傷口啊

深深淺淺的憂傷

用刀子切碎的心腸

索性放馬一程吧，從這山坡越到那個山坡

月亮升起了，卻望不見燈火

九輛勒勒車也載不動今晚的星

哼起你唱過的古歌，就哽咽了嗓子

一千里的輝河，留不住一只天鵝

空空蕩蕩的雪原，滿臉淚水的我

王秀竹詩一首

打開一部原版的雪原

從比刀子還鋒利的風刃上進入

試圖接近并認識

一條名字叫輝河的河

一支忍冬草般頑強的布里亞特部落

以及輝河兩岸大面積的葦塘

天鵝，野鴨，灰鶴

牛糞火和勒勒車

試圖還原冰

在朵朵雪花襯映下

交出久違的淚水

提前開始溫潤的雕琢

抖落一肩風雪吧

留住心里的藍

用藍和草黃

譜出共同的綠歌

御寒也止渴

呼倫貝爾

有怎樣的蒼茫與遼闊

我抒情的源頭

必為下一個春天備足應有的顏色

在輝河

蒙古包里飄出的長調

聲聲如酒

如酒里激越的馬蹄

聽著，飲著

不醉不醒

額吉說

天太冷

來了

就別急著走了

張聲龍詩二首

一

極寒吞吐著朔風

這一刻的荒原

讓每一個朝拜的生靈

腳步慌亂

雪在荒原上蛇行

或騰起囂張的狼煙

一整片蘆葦迷茫地舞蹈

勾畫冷色調的畫面

這是必須靜默的時間

不能有，違逆的語言

踉蹌的布里亞特人

在這之前的那個瞬間

那些衣著襤褸的歌手

穿過凍裂的石頭和夢想的嚴寒

用馬蹄聲敲碎心靈的老繭

只因草間百靈的呼喚

只為品一口

輝河水的甘甜

逆流而上的魚兒

頭朝向西博山

朝向夢，或者靈魂的家園

冰雪藏起輝河夏的衣裳

在貼近大地的冰層之下

河水和魚兒們仍在輕輕吟唱

天鵝蜷縮在記憶中

但是在不遠的遠方

已經有歸來的翅膀

馬頭琴一定會按時拉響

荒原仍每日閃爍青草的華章

風還是演繹著長調

這片永遠的荒原

牢牢嵌在魂里、夢里的故鄉

二

嚴寒封鎖了道路

就乘風御雪

掠過山崗荒野

像刺進藍天的云雀

不需要敖包指路

自由自在的心

漠視一切邊界

在雪原上閃耀一萬顆太陽的白晝

在星星垂落肩頭的暗夜

向著地平線奔跑

伴白毛風在曠野，肆虐

經過美麗姑娘的氈房

我撞響拉水的鐵桶

又高唱情歌作別

我輕撫過大片的葦塘

也曾讓積雪驚懼地蹦跳

舞蹈成遮天蔽日的白蝶

是怕長調被凍成音符

墜落曠野

還是沸騰的情欲

要靠速度去發泄

跑了太久太久

早已忘了奔跑的理由

卻愛上了行走故鄉的感覺

做這片土地的寵兒

用腳步將大地翻閱

如果我控制不好速度

跑進了春暖花開的季節

融進溪流，融進青草

或者選擇凍土層，作暫居的巢穴

生與死都在，這片土地

今生所有的曰子

已經和這山山水水，有約

王云介詩一首

雪原女人的容顏是西博山恩賜的

雪原女人的靈魂是輝河水浸潤的

我不再追問身份

和蒙古牧人攜手

一同邁進了大雪原的家門

我來到西博山的身旁

掩飾不住滿眼求證的淚光

西博山撫摸我的長發

我悄悄說出了飛翔的秘密

從此字字哽咽的篇章

戛然而止在一個休止符上

我在輝河上行走

憑吊草原女人的星光與落幕

她們如輝河水奔流不息

也如西博山緘默無聲

訶額侖、孛爾帖、滿都海皇后

或堅忍或賢德或悲壯

都以女人的姿態

收藏進了大雪原的故鄉

我在蘆葦叢里尋覓

尋找母愛的淚花

愛情的涌泉

鴻雁的書信

以及她們臨行前留下的愿望

我眺望遠方

想象著天鵝飛回的模樣

捧起大把大把的白雪

揚起谷米和牛奶的芳香

我用雙手撥開雪層

和牧草找齊心律

我以皮靴踏響長風

和牛馬羊駱駝一道

把自由寥廓的天空彈唱

帶上祖先的自尊與美德上路吧

為了千百年來的苦苦守候

等待一場女人悲劇宿命的

冰消雪融

霍保煜詞一首

念奴嬌·輝河雪原

渾然一色，

望天際

玉潤冰清重朔。

雨妒風狂曾幾幕，

靜水孤山橫臥。

雪掩蘆花，

情牽雁鶴，

物我時空錯。

丹青續史，

咸修登頂獨寞。

揮毫沃野飛白，

緯義經仁，

數度春潮落。

驛點常由來往客，

暗守基因承諾。

字里乾坤，

壺中歲月，

吟嘯輝河跅。

千秋功過，

人前身后浮沒！

責任編輯 烏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