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陽宋墓壁畫之謎

彭廣業

2010年7月，湖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在湖南郴州桂陽縣城西劉家嶺發掘了一座宋代磚室墓，出土了陶器、瓷器、銀器、銅器等隨葬器物，并在甬道兩壁、墓室門兩側、墓室四壁及券頂發現大量壁畫，墓室內棺床上還有地畫。此墓是當前湖南保存最完好、內容最豐富、畫工最精細的古墓壁畫。考古人員從出土的錢幣推斷墓葬為北宋晚期，同時也留下了許多未解之謎。

墓主是誰

該墓沒有發現墓志或買地券，有關墓主身份以及墓葬下葬的具體年份等重要信息缺失。專家對棺內保存尚完好的人體骨架進行了分析鑒定，初步確定墓主為女性，40-45歲之間。又根據墓葬規模和墓中出土的錢幣絕大多數都是北宋錢幣，其中年代最晚者為宋徽宗早期的“崇寧重寶”等信息，推測墓主應是北宋末年的大戶或官宦人家。

墓主是“銀監”貴夫人？《宋史·地理志》和《太平寰宇記》及《元豐九域志》記載，北宋時期在桂陽設有“銀監”的管理機構，為全國當時的三大銀監之一。想必墓主可能是“銀監”貴夫人，才能和此墓的規格相匹配。查《宋史》知崇寧年間（1102-1106）江西龍南人鐘佃曾因招諭蠻寇有功被派至桂陽任監使，會是鐘鈿夫人？

墓主是官鉛總局家人？宋代政和二年（1112），朝廷在桂陽監設立官鉛總局，開始對礦業收歸官辦。這個官鉛總局的官員是由朝廷下派的，難道是北宋下派的官鉛總局的家人？

墓主是柴氏十三娘抑或皇族？查閱桂陽方志，在王闿運主修的同治《桂陽直隸州志》中有“大輳采銀必皇族七郎和柴氏十三娘兄妹”的記載，北宋年間，被朝廷派到桂陽管理采辦業務的是皇帝宗親和對北宋皇家有著知遇之恩的柴氏子孫，墓主會不會是“柴氏十三娘”或皇室宗親呢？

墓主是管理銀坑的“土豪”家屬？桂陽為北宋時著名的銀坑，《太平寰宇記》中記載：桂陽銀監，為古代以來監理產銀的事務，北宋時成為管理烹銀之冶所。桂陽縣的九坑即是桂陽銀監所在地。這墓主或為當地管理產銀事務的“土豪”家屬。

墓主是因戰亂南遷的北方大戶家屬？北宋末、南宋初中原戰亂頻發，北方士族紛紛南遷，縣內劉、鄧、雷、陳、張、侯、羅、曹、唐、黃、歐陽等姓均于此時移居桂陽。墓主可能是北方移居桂陽大戶的家屬。

壁畫為何保存如此完美

壁畫墓主要流行于中國北方，最早始于西漢時期，南方也有，但數量不多。目前只有湖南、重慶、江西等省份有少量發現，且基本是宋以后墓。湖南多雨、潮濕的氣候以及豐富的地下水不利于壁畫保存，湖南先民早知此理，故湖南壁畫墓少，即使繪有壁畫，也易受損。湖南近年已在婁底新化維山古墓、邵陽新邵古墓兩座古墓中發現了壁畫，然而這兩座古墓壁畫的保存狀況極差，只有這次發現的桂陽古墓壁畫保存得最完好。同時這也是長江以南地區，首次發現的第一座帶有壁畫的宋代墓葬。墓葬發掘后，壁畫因多種原因，酥酚、脫落嚴重，很難揭取修復用以展示和長久保存。

是什么方法使壁畫在多雨、潮濕、高溫的情況下得以保存至今呢？

桂陽有有利于古畫保護的礦物質。桂陽歷來有“八寶之地”和 “有色金屬之鄉”的美譽，礦產豐富，特別是富含穩定性最強碳元素的石墨，儲量居全國前列，桂陽礦帶隱晶質石墨儲量占全世界的三分之二。

桂陽已經具備高超的保護技術。桂陽自古為楚南名區，自漢立金官，一直為經濟發展的富庶之地。由于工業發達，經濟雄厚，導致桂陽一系列先進技術萌生，桂陽先民可能已經掌握了一套完備的防護技術。

壁畫表現為何與本地風俗不同

劉家嶺墓室東西壁畫的構圖和布局相似。西壁上部畫青龍，東壁上部為白虎，青龍白虎下各繪18人組成的執兵器武士儀仗隊。墓室前端（北擋）上部繪持笏仙姑，下面畫兩門將。墓室后端（南擋）畫天上、人間兩部分。天上有太陽、月亮，月亮內桂樹下玉兔搗藥、飛天仙兒和持笏仙人。人間是樂舞場景。墓室券頂畫成雙入對的鳳凰、雀鳥飛翔在牡丹、瑞草、纏枝花卉中。地畫為兩個相連的鑲邊菱形，一菱形格內繪雙鳳，另一菱形內為雙獅戲球。

值得思考的是，這座古墓與湖南本土葬俗有明顯不同，其墓主是本地人還是由于戰亂或其他原因來到湖南的北方人？若是本土人，則是北方葬俗向南方傳播，影響到湖南并與湖南本土文化相融合的實物例證。若是南遷的北方人，則是將北方葬俗引入湖南并與本土葬俗相結合，既保留北方磚石壁畫墓的做法，又在壁畫中融入楚地的神仙巫術思想。

北方墓葬的壁畫以世俗題材為主，如：生活起居、男女侍仆、宴飲場景、車馬出行、雜劇傘樂、納貢交租、孝行故事等內容，以宇宙天象、引渡升天的場景以及吉祥寓意的裝飾圖案為輔。而桂陽劉家嶺壁畫中均未見北方常見的宣揚儒家倫理思想的孝行故事圖，較少描繪主人日常生活情景，而是突出表現信仰景象。尤其是桂陽古墓中的壁畫不僅表現凡間，而且大篇幅展現仙界，傳達著楚地濃郁的巫神信仰。楚人認為人神相通，可取威于民，禍災不興，因此熱情地祭祀鬼神，祈求賜福。王逸《九歌章句序》說：“昔楚國南郢之邑，沅湘之間，其俗信鬼而好祀，其祀必作歌樂鼓舞，以樂諸神。”兩千多年前屈原的筆下和馬王堆的帛畫里都體現了楚地的祀神好巫風俗。

隨葬品為什么和墓葬規模不協調

劉家嶺墓葬為一座土坑豎穴券頂磚室墓，由墓道、甬道和墓室三部分組成，總長14 米，高3米，占地50余平方米。隨葬品有陶熏、青白瓷杯、青瓷盞、釉陶堆塑罐、牛角壇、銀簪2件、銀釵、銀“開元通寶”冥幣、銅錢62枚。隨葬品較少，與墓葬規模和裝飾的排場不太協調。

有人推測，墓穴在墓主生前已經營建好，死后由于家道沒落，經濟條件差而寒酸下葬。也有人推測，可能死者是遇到了家庭重大變故才匆匆下葬的。還有人推測，從出土現場坍塌的西北角來看，可能是一座未完全完成的工程，即工程尚未完工，墓主人就已經去世。但這些僅是猜測，事情真相需有關專家進一步考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