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場的顏色（四首）

鄒雪峰

我家住在消防隊旁邊

沒日沒夜

消防車拉著警笛

呼嘯而過

在這萬分緊急的時刻

我卻在蒙頭睡覺

或者和朋友喝酒聊天

我沒能繃緊自己的神經(jīng)

關注一下各地的火情

也沒能為危險的到來

在千鈞一發(fā)里

握緊過自己的拳頭

我只是感覺自己

離火場離險情

越來越遠了

離掙扎離死亡

越來越遠了

我偶爾也抖一抖衣服

總希望能抖出里面

潛伏著的火星

廣場的顏色

路過廣場

我看見白色的大理石地面上

落了幾只灰色的麻雀

像雀斑一樣

長在廣場白凈的臉上

周圍黑色的樹木

樹葉早已變得金黃

灰蒙蒙的行人來去匆匆

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

櫥窗里插滿了火紅的山楂

我還看到那片人造草坪

里面既沒有麻雀也沒有落葉

孤獨得如同一個棄嬰

像是沒來得及抓住

這個初冬的衣襟

兀自綠著

土墻

總有這么一堵土墻

墻頭上刮著風

塵土明亮

墻頭上的草彎下腰來

像要積攢最后的一點兒力氣

我在墻外走或者跑

感到空曠的村莊到處都在漏著風

我肥大的粗布褲子

發(fā)出了呼啦啦的聲響

這是很久遠的事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難再找到

這樣的一堵土墻

我的父輩們

他們卸掉家里的門板

合攏起來填滿泥土

用力夯實的土墻

高出過我的頭頂

還在記憶里繼續(xù)瘋長

讓我越來越看不清

墻里面透出來的時光

麻 雀

一只麻雀飛過來

然后是兩只，三只

更多只

地上的殘食只一會兒

就一光而凈

只剩下了一只

啄食倒霉的時間

那先前的第一只麻雀

早已在樹枝上唧唧

大家都好極了

這短暫的滿足感

使這只小小的麻雀

不僅五臟俱全

而且變得胸襟開闊

儼然一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