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娟的詩（四首）

魯娟

阿伙哈洛的夜空

星星更垂愛她們

高高的山崗

流淌蜜一樣的母語

低矮的房子里

交談簡單愉快

一生未出遠門

卻做著喜歡的事

自然而然

在阿伙哈洛，時間無用

夜晚自己降臨

耗牛群奔跑過的大地

又濺起燒土豆的點點火光

不遠處，親愛的麂子

溫柔地注視著這一切

注：阿伙哈洛為涼山州雷波縣一地名。

郵 差

它總是源源不斷

郵來花朵、糧食

郵來未知的福音

郵來一整個春天的鳥鳴

聽到第一聲布谷鳥叫時

正值她在窗前冥想

“有一刻，

差點不能再原諒你。”

直到它郵來過往深處的寬恕

郵來遠方從未見過的遠

蕨芨之歌

它忠實地記錄

月亮這枚古老鐘擺

蕩漾的時間

從婀娜的少女

到衰老的祖母

歷經暗夜里多少絕望

絕望到不能再絕望

一圈，一圈

依舊卷曲成柔軟的波紋

汩汩流淌微苦的汁液

噢，命運的舵手常常嘲笑它

這植物卑微，卻不妥協

只要有女人的村莊

它不耐其煩，

一遍遍瘋長

度過堅韌綿長的一生

舊時光

那時候，我們窮

除了彼此，

再也沒有什么

一家坐在月光下

仰望它皎潔的臉

喜悅一下子進入心底

那時候，我們窮

除了彼此，

從不怕失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