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規制制度演進及合規分析

劉媛媛 韓艷錦

摘要：社會責任報告在我國經歷了倡導、鼓勵和推進強制性披露等階段，目前強制性披露和自愿性披露并存。如何進一步完善社會責任報告披露制度、強化上市公司對社會責任的履行，正成為利益相關者和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監管者關注的焦點。筆者在系統梳理了我國社會責任報告披露制度背景的基礎上，界定了社會責任報告強制性披露和自愿性披露的范疇、趨勢以及合規現狀，對滬深兩市在強制性披露要求上存在的較大差異進行分析，發現滬深兩市的差異主要體現在行業和公司治理特征方面。同時，筆者也明確地指出了我國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監管的發展方向和政策建議，以及需要進一步研究政策導向背后驅動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披露行為的因素。

關鍵詞：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強制性披露；自愿性披露

中圖分類號：F0629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176X（2016）04010307

一、引言

近幾年來，我國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 企業社會責任（Corporate Social Responsibility，簡稱CSR）的信息披露有多種形式，目前通行的CSR信息披露形式是通過單獨的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即CSR報告），為了行文方便，在后文中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和CSR報告適時交替使用。收稿日期：20160113

基金項目：全國會計領軍（后備）人才（學術類）培養項目；東北財經大學校級科研項目“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信息質量及信息價值研究”（DUFE2015Y19）

作者簡介：劉媛媛（1974-），女，遼寧莊河人，副教授，博士，主要從事財務與會計理論、IT內部控制與管理控制方面的研究。Email：ax_yy @126com受到了各方的關注，正逐步從自愿性披露向強制性披露過渡。世界銀行在《2013年世界銀行報告》中指出，我國側重于經濟的高速發展，而忽視了對于環境等的破壞，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社會要求企業履行社會責任且披露其信息的呼聲不斷高漲。從監管方來看，無論是證監會，還是證券交易所，均從不同的制度規范層面提出了披露CSR報告的要求。Helen等[1]也從不同的角度，運用規范研究、實證研究等方法，探討了CSR報告披露動機、內容、影響因素和鑒證活動。隨著信息披露監管制度的演進和上市公司合規意識的提高，越來越多的上市公司已把CSR報告納入常規性的信息披露實踐。但是，也不難看到，無論從披露質量、范疇與內容、有效性等方面，均有待于進一步完善?；诖?，筆者在回顧了我國CSR報告披露制度發展歷程的基礎上，結合我國CSR報告的制度背景，重點考察上交所和深交所強制性披露要求下我國企業CSR報告現狀，這有助于進一步發現問題與提供研究線索，并發現制度層面尚待完善的部分。

在已有的文獻中，沈洪濤和金婷婷 [2]、宋獻中和李詩田 [3]對我國CSR報告現狀進行了相應的統計分析，但是由于受到研究所處的年代較早、研究樣本時間跨度較短或鎖定某幾個行業以及數據的可得性等方面原因的限制，還需要在其基礎上做深入的研究。特別是，CSR報告在我國經歷了倡導、鼓勵和推進強制性披露階段，目前強制性披露和自愿性披露并存，如何進一步完善CSR報告披露制度、強化上市公司對社會責任的履行，正成為利益相關者和CSR報告披露監管者關注的焦點。我國正處于CSR報告規制制度如何引導企業有效履行社會責任的關鍵檔期，也是學術界深入探討CSR報告披露制度的尚好研究窗口。

不同于以往的研究，本文的研究工作主要體現在以下三個方面：第一，系統性地梳理了我國CSR報告披露制度規范的發展歷程，厘清了強制性披露與自愿性披露的樣本范圍；第二，對研究樣本的選取和研究內容的分類與改進，有助于摸清上市公司CSR報告的合規現狀；第三，通過明確把握企業CSR報告披露行為背后的制度基礎，為后續研究提供邏輯框架。

二、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披露制度規范的發展歷程

我國政府對推動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披露具有重要的影響力。有關我國CSR報告披露制度規范的發布與實施主要經過了以下三個階段：

1倡導、鼓勵披露企業社會責任報告階段

我國第一次在政策層面提出企業社會責任是在2002年1月，證監會和國家經貿委聯合頒布了《上市公司治理準則》，在其“利益相關者”部分提出“上市公司在保持公司持續發展、實現股東利益最大化的同時，應關注所在社區的福利、環境保護、公益事業等問題，重視公司的社會責任”。

我國最早提及上市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信息披露是在2006年，深圳證券交易所（后文簡稱“深交所”）發布了《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指引》?！吨敢诽岢觥盀槁鋵嵖茖W發展觀，構建和諧社會，推進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倡導上市公司積極承擔社會責任”，明確指出“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是指上市公司對國家和社會的全面發展、自然環境和資源，以及股東、債權人、職工、客戶、消費者、供應商、社區等利益相關方所應承擔的責任”，并列出了各利益相關者權益保護的具體內容。但對于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披露沒有強制性要求，而是鼓勵企業自愿披露，提出“公司應按照本指引要求，積極履行社會責任，定期評估公司社會責任的履行情況，自愿披露公司社會責任報告”。

2007年12月29日國務院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發布《關于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指導意見》，提出了中央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重要意義、指導思想等。在其主要措施中提及了“建立社會責任報告制度”，但是規定“有條件的企業要定期發布社會責任報告或可持續發展報告，公布企業履行社會責任的現狀、規劃和措施”，而對“有條件的企業”沒有做具體要求。此“指導意見”雖然未強制性要求中央企業披露CSR報告，但是從政治經濟學的觀點來看，由于我國政治因素對經濟的干預，尤其是對央企、國企的干預較大，所以筆者認為“指導意見”雖然未對央企要求強制性披露社會責任報告，但對央企披露社會責任報告施加了一定的壓力。

2強制性要求披露社會責任報告階段

上海證券交易所（后文簡稱“上交所”）于2008年5月發布了《上海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引》，第一次強制性要求披露社會責任情況。該《指引》中規定“上市公司發生與環境保護相關的重大事件，且可能對其股票及衍生品種交易價格產生較大影響的，上市公司應當自該事件發生之日起兩日內及時披露事件情況及對公司經營以及利益相關者可能產生的影響”，“對從事火力發電、鋼鐵、水泥、電解鋁、礦產開發等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的公司，在公司年度社會責任報告中披露或單獨披露如下環境信息”，“被列為環保部門的污染嚴重企業名單的上市公司，應當在環保部門公布名單后兩日內披露下列信息”，據此對環境方面的社會責任情況，如對環境有重大影響的投資、經營行為，資源總消耗量，排放污染物情況，環保投資和環境技術開發情況等，要求強制性披露。并且提出對“積極披露社會責任報告的公司優先考慮其入選上證公司治理板塊，并相應簡化對其臨時公告的審核工作”的規定。

上交所又于2008年12月30日進一步發布了《關于做好上市公司2008年年度報告工作的通知》，要求“在本所上市的上證公司治理板塊樣本公司、發行境外上市外資股的公司及金融類公司，應在2008年年報披露的同時披露公司履行社會責任的報告”，并且在以后每年度的“年報工作”中對此項規定都有一致要求。同時，深交所也發布了《關于做好上市公司2008 年年度報告工作的通知》，要求“納入深證100 指數的上市公司應當按照深交所《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指引》的規定披露社會責任報告，同時鼓勵其他公司披露社會責任報告”。兩個交易所于2008 年發布的《通知》，擴大了要求強制披露CSR報告的企業范圍，目前按照上交所2008年發布的指引要求，符合強制性披露CSR報告的企業有：（1）環境影響較大的行業企業，如火力發電、鋼鐵、水泥、電解鋁、礦產開發等；（2）上證公司治理板塊樣本公司；（3）發行境外上市外資股的公司；（4）金融類公司等。按照深交所2008年發布的通知要求，符合強制性披露CSR報告的企業為深證100指數樣本股。是我國CSR信息披露規范初步建立的重要標志。

3進一步完善社會責任報告披露制度階段

對于CSR報告披露內容與格式的要求，2012年證監會在《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2號》中“鼓勵公司主動披露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的工作情況”并在《公開發行證券的公司信息披露內容與格式準則第30號》中要求創業板上市公司的“社會責任報告應經公司董事會審議通過，并以單獨報告的形式在披露年度報告的同時在指定網站披露”。這兩項《準則》的發布明確了上市公司社會責任報告披露的程序與渠道，推動了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普及與規范的形成。

2013年4月，深交所在《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工作考核辦法》中評價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質量時規定“按規定應當披露社會責任報告的，未按規定及時披露的其信息披露工作考核結果不得評為A”。這一規定對于要求強制性披露CSR報告的企業而言，如果不按照要求披露，則會有相應的懲罰，對企業遵守有關CSR報告強制性披露政策起到促進作用。

本文以2008—2013年滬深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數據均取自國泰安數據庫，其中行業分類按照證監會行業分類2012年版。滬深兩市中符合強制性披露要求的上證公司治理板塊樣本股、深證100指數樣本股等，是筆者對上交所和深交所每年公布的樣本股調整公告加以整理而得。

三、披露動機與合規現狀：強制性披露和自愿性披露

CSR報告披露動機可以從政治經濟學理論、合法性要求和利益相關者需要等幾個方面來解釋。一般情況下，CSR報告強制性披露可以認為是合法性需要，即達到法律、社會及企業的底線。CSR報告自愿性披露的動機，可以從不同的角度來解釋。許正良和劉娜[4]認為，企業社會責任信息披露可以提升企業形象、創造核心競爭力、有利于企業可持續發展。黎文靖[5]以政治經濟學理論為基礎，研究發現，在我國政治干預較嚴重，并且社會責任受到國家和各級政府高度重視的情況下，國有與非國有企業有尋租動機和尋租成本的差異，導致國有企業會大力進行社會責任投資，而非國有企業沒有動機去主動披露CSR報告。強制披露、自愿披露、未披露企業的市場和年度分布的基本情況如表1所示。

表1強制披露、自愿披露、未披露企業的市場和年度分布

年度強制披露自愿披露未披露上交所深交所合計上交所深交所合計上交所深交所合計公司總

數占比2008392 950 83 83 9615731534090 20098931018 77 8510106581668090 201024295337 60100160 8858291714078 201128097377 91120211 9529051857076 20122669736310914325210309271957076 20133009339312716228910089271935074 注：表1中的“強制披露”一欄，僅表示屬于強制性披露的范疇且披露了CSR報告的公司。

由表1可知：首先，從年度分布上看，不論是強制披露還是自愿披露公司數量每年度都在增加，未披露企業占公司總數量比例有逐年減少的趨勢，但是未披露企業仍占多數、占比仍居高位，就2013年占比最低但還是達74%，僅從披露數量上看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屬于發展階段，遠未成熟。其次，市場分布差異也較明顯，上交所2008年和2009年強制披露、自愿披露企業都極少，兩年加總都不到20個，而2010年開始大幅增加，至此強制披露企業數量遠超過深交所，但是自愿披露企業數量還是遜于深交所；深交所強制披露數量穩定，自愿披露數量呈逐年增加的趨勢。

為了進一步把握上市公司CSR報告合規的整體情況，表1列示了各交易所中屬于強制性披露范疇的企業總數和符合強制性披露要求而未披露企業數量。符合上交所強制性披露要求而未披露的企業2008年、2009年達95%以上，2010年開始大幅下降，治理板塊未披露企業占13%，境外上市外資股和金融類股票各占6%和7%，之后三年金融類股票未披露數量呈逐年下降趨勢，而治理板塊和境外上市外資股未披露的企業占比仍不穩定；符合深交所強制性披露要求而未披露的企業各年度占比基本保持一致，且基本維持在5%以下，可見，相比上交所，深交所上市公司合規意識強于上交所，強制披露效果明顯。在滬深兩市規則中雖有強制性披露要求，但是對于未按規定要求披露CSR報告的企業缺乏相應措施，這可能是造成企業未披露CSR報告的一個原因。從2010年開始上交所未披露企業大幅下降，可能是出于迎合日益高漲的社會需求和企業形象的目的，此外也有可能與宏觀經濟環境的改善、企業盈利能力改觀等特征有關。

表1屬于強制披露范疇而未披露情況

年度上交所深交所上證公司治理板塊境外上市外資股金融類股票深證100指數強制披露未披露占比強制披露未披露占比強制披露未披露占比強制披露未披露占比2008198195098585509523220969860062009226221098605308824210889850052010238 3101366 400629 20079830032011239200169 200332 10039810012012263 3401372 500732 10039800002013276700371 100132 0000995005

如前文所述，由于我國政治因素對經濟的干預，尤其是對央企和地方國企的干預較大，眾多上市公司還呈現出如Child[6]所說的國有企業的制度特征。Guan等[7]以及黎文靖[5]研究也表明，產權性質對于我國CSR報告披露有著較強的解釋力度。為了進一步分析滬深兩市強制性披露的合規情況，我們從產權性質來分析滬深兩市CSR報告披露的合規情況。

首先，根據表2考察滬市CSR報告合規情況，以2010年為“分水嶺”，之前各年度未按規定披露CSR報告的企業占絕大多數，而2010年開始明顯好轉，多數企業按規定披露CSR報告，其中央企表現最佳，而地方國企與非國企差異不明顯，合規企業基本維持在85%以上。

表2屬于上交所強制性披露范疇企業產權性質及其未披露情況

年度中央企業地方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20081313 96 96100 9820091614116115120116201015 1123 14129 20201118 012541331201215 1134 21150 15201316 113961491注：表3中屬于上交所強制性披露范疇企業包括治理板塊樣本股、境外上市外資股及金融類企業。

其次，由于滬市強制性披露范疇中治理板塊樣本股居多，對其結果影響較大，所以筆者進一步通過滬市治理板塊考察滬市CSR報告合規情況（如表3所示）。同樣，以2010年以后年度為基準，央企表現最佳，而地方國企和非國企顯現出一定差異，相比公司數量，非國企未披露企業數量反而少于地方國企，說明非國企合規情況略好于地方國企，滬市合規方面的制度特征集中體現在央企。

表3屬于滬市治理板塊企業產權性質及其未披露情況

年度中央企業地方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2008 9 9 87 87 83 8120091312104103103100201011 1107 11114 18201113 010721140201213 0117 20132 13201314 012561351

最后，表4考察了深市CSR報告合規情況，整體上深市較滬市合規表現良好，并且大體上呈現出制度特征，即央企表現最佳，地方國企次之，相較于此，非國企表現略差于地方國企。

表4屬于深交所強制性披露范疇企業產權性質及其未披露情況

年度中央企業地方國有企業非國有企業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企業總數量未披露企業數量200871470325200930491423201020412511201150371540201250380550201330351604

另外，為了考察披露CSR報告的持續性程度，筆者試圖發現是否存在首次披露CSR報告之后，以后年度并沒有連續披露的公司。筆者考察了原屬于強制性披露范疇的公司，不再屬于強制性披露范疇之后的社會責任報告披露情況，上交所不再屬于強制性披露范疇的共13個公司中，自愿披露占8個，未披露公司占5個，比例相當；深交所不再屬于強制性披露范疇的共64個公司中，自愿披露公司占46個，即大多數企業不再適用強制性披露要求之后還選擇了披露社會責任報告。綜觀滬深兩市的情況，我們發現有部分企業首次披露之后，沒有進行連續披露，說明對這些企業而言，首次的強制性披露并非企業的真實意愿，可能基于成本效益原則或公司認為CSR報告并非重要。

四、滬深兩市強制性披露規則差異及合規現狀

從我國制度背景中可以看出，我國企業社會責任報告，一部分屬于強制性披露范疇，另一部分屬于自愿性披露范疇，并且上交所與深交所強制性要求在行業和板塊方面有較大差異。

1環境類責任報告披露差異

滬深兩市強制性披露要求在行業上的差異主要體現在環境方面，上交所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強制性要求披露，而深交所沒有此項要求。環境無疑是企業社會責任的重點，從20世紀50—60年代開始，西方一些發達國家的公司就面臨社會對環境信息的需求，這是因為西方國家工業高速發展，所帶來的負外部性集中體現在環境方面，造成了嚴重的水污染、大氣污染等各種環境問題，這與進入產業結構轉型時期相吻合。如今我國經過工業高速發展，在創造“GDP神話”的同時，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價，由此引發的水污染、霧霾等大氣污染問題不斷登上新聞頭條，成為社會熱點話題，進一步促使社會對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的需求，對此上交所給出了上證公司環境信息披露的相關要求。

國家環境保護部于2008年6月24日發布了《關于進一步規范重污染行業生產經營公司申請上市或再融資環境保護核查工作的通知》，該《通知》進一步細化了環保核查重污染行業分類，明確了《上市公司環保核查行業分類管理名錄》。該《名錄》共包括14個行業大類、61個小類。據此，結合證監會12版行業分類，筆者歸納出16個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如表5所示），考察這些行業企業在滬深兩市的分布情況。雖然上交所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企業占比相比深交所略高，但是，在數量方面深交所遠遠多于上交所，而深交所目前還沒有對此要求強制性披露。

表5滬深兩市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情況（2013年）

交易所

行業上交所深交所公司數量上交所公司總數占比（%）公司數量深交所公司總數占比（%）電力、熱力生產和供應業38336 29165紡織業19168 26148黑色金屬礦采選業 40354023黑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25221 12068化學纖維制造業 8071 18102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62549134761酒、飲料和精制茶制造業 9080 20114煤炭開采和洗選業201777040皮革、毛皮、羽毛及其制品和制鞋業211863017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 30273017石油加工、煉焦及核燃料加工業 3027 10057橡膠和塑料制品業13115 41233有色金屬礦采選業121069051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15133 36204造紙及紙制品業26230 17097金屬制品業12106 37210合計29025674062307

筆者基于表5中的16個行業考察了這些行業企業的CSR報告情況。表6中，“強制”是指屬于滬深兩市強制性披露范疇的企業（除相關環境規定），其中上交所并未明確定義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或企業，所以無法明確區分除了明確屬于“強制性披露”范疇之外的CSR報告究竟是強制的還是自愿的。若不論強制與否，其與深交所自愿披露數量相差無幾。據2013年數據上交所公司中約40%（115/290）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的企業披露CSR報告，未披露CSR報告的企業還有約60%，筆者認為其主要原因在于上交所雖然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要求強制性披露，但由于未明確給出定義或范圍，對企業的約束力度小。深交所公司中約19%（77/406）對環境影響較大企業披露CSR報告，還有約81%的絕大部分企業未披露CSR報告，說明我國CSR報告發展不夠成熟，有待完善。

表62008—2013年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16個）CSR報告情況

年度上交所深交所披露總數強制強制？自愿？披露總數強制自愿20082206040202009330593920201084671760332720111037924683236201297663171314020131157441772354

關于“上交所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要求披露CSR報告”這一規定，根據Shane等[8]的觀點，可以用重要性原則來解釋。重要性原則，是基于會計信息的相關性質量特征，自始以來是財務會計概念框架中的重要原則之一。運用重要性原則，明確重要性水平，即重要的和不重要的閾值。對環境影響較大的上市公司，是否披露CSR報告，可以酌情選擇。一般而言，上市公司管理層和法務部門與審計師共同商議，酌情確定信息披露的重要性水平。重要性原則是因特定情境不同而不同。這意味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披露項目的幅度、相對于公司股權回報率的敏感性、對于公司違約風險的影響等，都可能影響重要性水平。基于上述原因，我們在表6的分析中，難以區分上交所部分CSR報告披露究竟是強制性的還是自愿性的，有待于進一步實證檢驗。

2公司治理水平因素差異

滬深兩市強制性披露要求在公司特征上的差異還體現在公司治理水平方面，上交所對上證公司治理板塊樣本股要求強制性披露。上證公司治理板塊是由上交所在2007年12月正式推出，并于2008年初正式對外發布，在采用自愿申報的原則下，其評選辦法選定了四大類指標，分別是經營合規性指標、股東行為類指標、董事與高管類指標和信息披露類指標，共含20個具體指標，涵蓋了公司治理的主要方面，特別評議機構和專家咨詢委員會根據這20個指標進行評議，確定上證公司治理板塊樣本股。隨后在2008年5月發布的《關于加強上市公司社會責任承擔工作暨發布〈上市公司環境信息披露指引〉的通知》中提出“積極披露社會責任報告的公司優先考慮其入選上證公司治理板塊，并相應簡化對其臨時公告的審核工作”的規定。該規定明確了CSR報告披露成為上市公司入選公司治理板塊的依據之一，這體現了我國股票市場中常見的選拔功能。一般而言，選拔功能在政府管制較為嚴格的股票市場中比較常見。劉浩和孫錚[9]在其研究中界定了“會計盈余信息”的選拔功能，如證監會曾經規定，上市公司只有達到一定的會計盈余指標的標準（如凈資產收益率≥10%），才能獲得配股資格。同樣，企業若披露CSR報告就可獲得優先入選治理板塊的資格，也是選拔功能的體現。選拔功能一方面有助于促使企業履行并披露CSR報告，而另一方面可能與CSR報告的根本目的脫節，從而不利于持續性披露和信息質量的提高。

此外，在上證治理板塊的評選過程中，有國內多數知名基金、證券等機構投資者參與其中，并且治理板塊評選后就此直接推出治理指數，基金公司和證券公司又在此基礎上開發指數基金、ETF等相關產品，對治理水平良好的公司披露社會責任報告，就此取得優先入選治理板塊的資格的驅動力較大。基于以上原因，筆者比較了上交所治理板塊與非治理板塊、自愿披露和未披露社會責任報告的公司治理水平的差異。通過參考上交所指定20個治理指標和公司治理相關文獻，最終選定4個公司治理變量，即產權性質、控股股東持股比例、監事總規模、高管人數等。

國內外多數學者基于國有產權獨特的代理問題，對國有產權與公司治理的關系保有負面的觀點，Andrei 和Robert[10]認為，在實際操作中，國有企業的所有權實際上由政府官員行使，這些政府官員擁有高度集中的控制權，但是卻不能分享剩余控制權，因而他們極有可能在犧牲國有企業所有權的同時，利用控制權謀取個人利益，而分散的所有權又決定了對其敗德行為的監管非常困難。另外，政府官員出于政治利益的考慮往往傾向最大化社會福利或政治業績，而不是以企業價值最大化為經營目標。Fernandez-Feijoo等[11]認為，CSR報告的透明度受到了所有權制度、企業規模的影響，而來自重要利益相關者的壓力決定了報告透明度的需求水平，因而外部壓力也能夠提高CSR報告的透明度，是透明度的重要驅動因素。肖作平和廖理[12]同樣認為國家股先天具有的產權殘缺，以及后天所承擔的政府行為，決定其作為大股東對公司經營進行監控時的非效率。但是本文的數據不支持這些觀點，如表7所示，治理板塊國有與非國有比例相當，而自愿披露與未披露國有與非國有比例相差較大，非國有企業占大多數，且未披露兩者相差比例，相比自愿披露略高一些，究竟是政策導向的結果還是國有產權與治理水平不必然持有反向關系，還有待進一步研究披露動機及信息質量。

表7上交所治理板塊、自愿披露、未披露公司產權性質

產權性質治理板塊占比自愿披露占比未披露占比國有企業中央企業地方國有企業合計非國有企業合計73520 31791 123261650463012331381 5433269723515015439291 6663530681485023860713 05464701 4041003921004 720100

此外，控股股東持股比例、監事總規模、高管人數等治理變量的均值卡方檢驗結果，治理板塊顯著大于非治理板塊，初步說明在我國控股股東、監事會具有一定的監督和控制管理者作用，而高管人數多，可以認為職權就越分散，利于防止職權集中導致的內部控制問題。進一步，筆者比較自愿披露與未披露公司治理情況的結果，自愿披露與未披露公司控股股東持股比例與監事總規模無顯著差異，兩者顯著差異體現在高管人數方面，自愿披露公司高管人數顯著多于未披露公司。所以，在統計層面上還不足以認為自愿披露公司治理水平較未披露企業良好，其自愿披露是治理良好企業為取得優先入選治理板塊資格之舉，選拔功能未發揮顯著作用。

3共性：企業規模與盈利性因素

滬深兩市強制性披露要求的共同點主要體現在企業規模和盈利方面。上交所強制性要求披露方面：國內外大量研究表明，公司的治理水平與公司經營業績之間有著很強的正相關性，且基金公司和證券公司在治理板塊的基礎上開發的指數基金、ETF等產品，也進一步強化了股票價格與公司治理的聯系；據中國證監會關于企業申請境外上市的條件中，對其資產規模和盈利能力也提出了相應要求；對金融類企業我國也有嚴格的資本要求。深交所強制性要求披露方面：深證100指數是深市多層次市場指數體系的核心指數之一，由深圳A股中市場規模大、流動性好、最具代表性的100只股票組成，其規模大、流動性好體現在樣本股選樣指標以平均總市值、平均自由流通市值、平均成交金額為權重?；谝陨戏治?，筆者認為強制披露企業在規模上和盈利能力上均超過自愿披露和未披露企業。筆者采用總資產的對數來衡量公司規模，總資產取對數使數據平滑化，利于消除異方差，代表性和可比性也較強；公司盈利能力則選用總資產報酬率、凈資產收益率、每股收益來衡量，根據吳丹紅和羅幼喜[13]社會責任報告影響因素研究中采用SAS因子分析程序得出總資產報酬率、凈資產收益率、每股收益等三個方面從整體上反映公司的綜合盈利水平，具體如表9所示。

表9公司規模、盈利能力變量定義

衡量指標變量名稱變量定義規?？傎Y產的對數=ln（資產各項目之總計）盈利能力總資產報酬率=（利潤總額+財務費用）/平均資產總額，平均資產總額=（資產合計期末余額+資產合計期初余額）/2凈資產收益率=凈利潤/股東權益平均余額，股東權益平均余額=股東權益期末余額每股收益=凈利潤/總股數

從表10可以看出，各年度強制披露企業規模均值和中值均高于自愿披露和未披露企業，而自愿披露與未披露企業2008年和2009年規模差異較小，之后四年自愿披露企業規模略高于未披露企業。強制披露企業規模上大于自愿和未披露企業的原因可以歸結于滬深兩市對于強制性要求披露的規則指引所致，而自愿披露企業規模與未披露企業規模關系，即規模與企業社會責任報告的相關關系，可以從多個理論角度去分析。Meek等[14]從代理理論的角度出發，認為大公司的代理成本較高，所以需要增加信息披露。Watts和Zimmerman[15]研究認為，大公司對政治成本更為敏感，所以更有動力披露較多的信息。沈洪濤[16]則認為，無論是政府還是社會公眾都對大公司的社會責任有更高的期望，“政治成本說”在解釋自愿性披露公司社會責任報告方面較其他兩種理論更有說服力。湯亞莉等[17]則認為，規模較大、公司績效較好的上市公司為減少外部對企業的誤解、改善企業的公共關系會披露更多的信息。而到底公司規模變量代表了什么；為何2008年、2009年差異甚小，2010年開始逐步顯現正相關；究竟是公司規模導致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披露行為，還是企業社會責任報告披露行為促進了企業的成長；何種原因導致公司社會責任報告披露與公司規模的正向關系等可能還需要在我國制度背景下進一步深入探析。

表10強制披露、自愿披露、未披露CSR報告公司規模（總資產對數）統計

年度強制披露自愿披露未披露均值[中值]標準差均值[中值]標準差均值[中值]標準差20082310[2286]1222117[2109]1032146[2135]14920092344[2318]1562139[2125]1072151[2139]15020102347[2311]1822188[2167]1232131[2124]12220112357[2331]1802204[2186]1212139[2131]11520122373[2347]1832204[2188]1092150[2140]11620132383[2353]1772217[2201]1062158[2149]113

從表11中可以看出，強制披露企業整體上總資產報酬率、凈資產收益率、每股收益的均值都大于自愿披露和未披露企業，但是中值與自愿披露企業的差異較小，且正向關系較弱，可能是強制披露企業標準差較大的原因。自愿披露企業各變量中值都略高于未披露企業，但是均值與未披露企業的差異具有較大波動，如總資產報酬率2009年自愿披露與未披露相差01，且與2011年和2012年差異甚小，正向關系并不明顯；再如凈資產收益率2011年未披露較自愿披露平均高于066，在2012年相差001，2013年相差又達029，可能原因是未披露企業標準差過大而引起?？傮w而言，公司社會責任報告披露與公司盈利能力具有正向關系，這從信息不對稱的角度出發，Foster[18]認為，由于好的公司為了避免被市場誤認為是“檸檬”，會設法將自身與差的公司區別開來，而自愿性信息披露就是“好公司”常用的做法之一，另外從“資金提供假說”角度，Preston和OBannon[19]認為，公司希望在任何時候表現出應有的社會責任感，但是他們能否實現這個愿望以及實際所能采取的行為受到公司資源的約束，所以，只有盈利好的公司才有能力承擔更多的社會責任。究竟是何種原因導致公司社會責任報告披露與公司盈利能力的正向關系，還需進一步實證分析。

表11強制披露、自愿披露、未披露CSR報告企業盈利能力統計

年度盈利能力變量強制披露自愿披露未披露均值 [中值]標準差均值[中值] 標準差均值[中值] 標準差2008總資產報酬率009[006]011009[007]009005[005] 034凈資產收益率011[009]017010[011]007012[006] 423每股收益051[035]074047[038]045019[015] 0802009總資產報酬率008[007]007008[007]007-002[006] 242凈資產收益率014[012]011008[010]037002[007] 126每股收益068[049]070043[036]038028[021] 0542010總資產報酬率009[007]007009[008]005006[007] 043凈資產收益率013[012]009010[009]008013[008] 354每股收益043[046]059045[042]037043[032] 0542011總資產報酬率008[007]007007[007]006008[005] 066凈資產收益率012[011]010009[009]014075[007]2410每股收益060[042]067046[043]046040[032] 0572012總資產報酬率007[005]007006[005]005005[004] 010凈資產收益率009[009]010008[008]011009[006] 085每股收益053[035]071041[034]042031[025] 0602013總資產報酬率008[005]006006[005]005007[004] 039凈資產收益率-012[009]418007[008]012036[006] 757每股收益054[039]072036[029]041031[022] 068五、結語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可以得出以下結論：

首先，上市公司中未披露CSR報告的企業仍占多數，遠遠滿足不了利益相關者及社會的需求。至于未披露CSR報告，是基于成本效益原則，還是認為企業履行社會責任并披露CSR報告不重要，所以并不重視，還需要進一步實證檢驗。

其次，雖然近年來我國CSR報告相關制度規范有所加強，但是仍然存在以下兩點問題：第一，關于強制性披露CSR報告的主體未給出明確定義，尤其是社會廣泛關注的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應明確必須履行CSR并披露其信息的行業企業，并施以持續、嚴格的監控。第二，對于未按照要求披露CSR報告的企業，缺乏相應的懲罰措施，致使對企業的約束力度小，存在未按照規定披露的企業。

再次，滬深兩市關于CSR報告披露制度上的差異，主要體現在行業和公司治理特征兩個方面，其中行業差異體現在對環境影響較大行業。上交所對CSR報告的制度規范較重視環境和公司治理特征，而深交所沒有對此的特殊要求。另外，相同點則體現在公司規模、盈利能力等方面，總體上企業規模和盈利能力與企業社會責任報告具有正相關關系。

最后，我國CSR報告從披露數量來看，不論是自愿披露還是合規披露，其增長勢頭強勁，但是其信息質量還不容樂觀，缺乏必要的評估或高水平的鑒證。沈洪濤等[13]提出企業CSR報告鑒證是根據一定的標準、程序對企業CSR報告的質量進行鑒證，給出的鑒證意見可以提高企業CSR報告的可信度和有用性。本文以第三方機構鑒證，初步考察信息質量的結果，2008年到2013年共2 746份CSR報告中，只有109份（約4%）經過第三方機構鑒證，從整體上來看，我國通過第三方鑒證來增強其信息可信度的企業較少，并且其中鑒證標準、鑒證程序、鑒證機構等存在較大差異，可比性低，說明我國CSR報告鑒證還有很大發展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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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于振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