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腐敗官員被扔進垃圾桶

舒杰

“垃圾桶挑戰”的效果暫且不論，這種做法很有可能失控，類似做法距離“暴民正義和公共私刑”僅一步之遙。這背后有著復雜的社會根源。當前，烏克蘭法治不彰，經濟繼續受權貴壟斷，貪腐文化未能根治，無論哪一派上臺，民主轉型都是困難重重。

烏克蘭正興起一種“垃圾桶挑戰”，只是這種挑戰針對的不是平民，而是被疑貪腐的官員。這一“垃圾桶挑戰”的靈感來自極端的烏克蘭右翼團體“右區”成員把敖德薩市政官員奧列格·魯堅科扔進垃圾桶，他們指責魯堅科受賄2.8萬美元。之后，這種懲罰方式開始流行起來。“垃圾桶挑戰”的實施者通常是“右區”成員，受害人則包括烏克蘭議會議員、市議員以及其他官員等。自2014年9月份以來，已有多名涉嫌貪腐的烏克蘭官員被扔進垃圾桶中，包括議員維塔利·茹拉夫斯基和維克多·彼利皮申。

最新一起是副市長尼古拉·謝肖恩。英國《每日郵報》2015年12月報道，在烏克蘭西部城市里夫涅一條街道上，憤怒的民眾圍住涉嫌腐敗的前副市長尼古拉·謝肖恩，不但當街暴打了他一頓，最后還把他“扔”進一個垃圾桶里。

當時，四名蒙面男子押住謝肖恩，一邊推搡著他從辦公樓里走到大街上，一邊對他又踢又打。大量市民聚集圍觀，紛紛加入憤怒聲討謝肖恩的行列。接著，這群市民把謝肖恩“扔”進一個垃圾桶，開始推著這個垃圾桶“游街示眾”，場面相當混亂。不少人指責謝肖恩濫用職權實施欺詐、非法砍伐森林、大搞裙帶關系等。

按照當地社會活動家弗拉基米爾·庫布尤克的說法，謝肖恩“任人唯親，以便為自己的利益展開游說活動、非法謀取利益”。例如，里夫涅市近年來成為家具制造業中心和建筑材料中心，對木材的需求量相當大。頗為蹊蹺的是，該市林業部門的所有實權職位都落入謝肖恩家族成員的手中。

當人群逐漸散去后，謝肖恩勉強爬出垃圾桶，被一輛救護車送往附近醫院檢查身體狀況。隨后面對媒體采訪，謝肖恩表示他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激起民眾“如此強烈的情緒反應”。按照他的說法，“人們把我叫出去對話，結果事情卻演變成他們朝我揮拳頭”。

按照一些實施者的說法，這一“公開羞辱”是為了懲治腐敗和犯罪行為。“右區”中央執行局主席尤里·明迪科說：“我們國家的主要問題是犯罪分子依然在那里……如果當局做了他們的本職工作，在法庭上指控那些人，我們便不需要這么做。”

不僅在民間，在官場，這種“民粹”反腐也層出不窮。2015年11月19日，烏克蘭最高拉達反腐敗委員會會議上，一名議員突然起身用腳踹向正在發言的官員，這一幕被電視臺直播了出去。事發時，正在發言的是烏克蘭安全局反腐敗和打擊有組織犯罪部門副部長瓦西里·比斯諾伊，他被指控貪污。

這種公開侮辱的懲罰方式正愈演愈烈，許多與前政權無關的政治家受到牽連，有人因撒謊等罪名受到懲罰，甚至有政治家因此身受重傷。

“垃圾桶挑戰”的效果暫且不論，這種做法很有可能失控，類似做法距離“暴民正義和公共私刑”僅一步之遙。這背后有著復雜的社會根源。當前，烏克蘭法治不彰，經濟繼續受權貴壟斷，貪腐文化未能根治，無論哪一派上臺，民主轉型都是困難重重。再加上烏克蘭瀕臨分裂，親歐的西邊與親俄的東邊各不相讓，歐盟與俄羅斯又在不斷角力，老百姓生活難有改善，令烏克蘭法西斯主義乘勢崛起，他們訴諸暴力來面對問題，為這個國家增添危機。

貪腐是最大的敵人

美國《外交雜志》2014年曾發表了一篇題為《烏克蘭最大的敵人》的文章。文章稱，據2013年年底的一項調查結果顯示，47%的烏克蘭人認為腐敗問題是烏克蘭國內最嚴重的問題。烏克蘭36%的民眾已經準備好同腐敗作斗爭，他們有可能再次掀起抗議活動。

外界都認為，烏克蘭事態很明了。2013年年末，50萬烏克蘭民眾涌進首都基輔市中心的獨立廣場，抗議政府拒絕與歐盟簽署聯系國協議，要求總統亞努科維奇下臺。幾乎是在一夜間，烏克蘭總統亞努科維奇從萬人之上跌入無底深淵。那些他所信賴依仗的黨派、下屬、秘密警察、政治盟友乃至對他寄予厚望的莫斯科官員，在頃刻間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在那之后，俄羅斯吞并克里米亞，親俄民間武裝在頓涅茨克地區自封“頓涅茨克人民共和國”。

之后，佩特羅·波羅申科當選總統，烏克蘭重組新政府。然而，波羅申科并沒有把烏克蘭人民引向新出路。為了找到新出路，烏克蘭必須克服自身的問題，特別是猖獗的腐敗問題。

烏克蘭獨立廣場革命“改變了公眾認知的很多方面，打破了民眾長期以來對腐敗問題的忍耐度”。因而，烏克蘭領導人重建人民對政府完整性的信心顯得尤為重要。烏克蘭人在那場革命爆發之前上街抗議，渴望社會有所改變，如果他們覺得有必要再次進行抗議，那對他們來說無非是一場悲劇。

最能說明烏克蘭腐敗和貪污問題嚴重的可能就是亞努科維奇的故居。其樹狀大吊燈、鑲花木質地板、英畝大的等離子電視屏幕、溫泉設施等遠遠比五星級酒店豪華。烏克蘭政客家的年薪能達到10萬美元。

透明國際組織公布的2013年貪污感知指數排名榜中，烏克蘭與尼日利亞及中非共和國并列位居第144位，排在俄羅斯之后。腐敗問題的核心因素很多——商業和政治間不健康的密切關系，復雜而不透明的稅收制度，較低的工資水平，管理不善的資源開采行業等。

烏克蘭的腐敗連美國也看不下去。美國副總統拜登也在2015年12月8日在烏克蘭議會發表演講，力促烏克蘭改革并打擊腐敗。拜登再次警告烏克蘭在打擊腐敗上出現倒退。拜登說，烏克蘭應該采取更多措施打擊腐敗，否則將失去國際支持。拜登說，“我們看到被趕走的寡頭卷土重來。我們理解改革進行的艱難，但改革是使烏克蘭重回正途的關鍵。”演講中，拜登向烏克蘭議員承諾，美國永遠不會承認俄羅斯竊取克里米亞的行為，并譴責俄羅斯違反明斯克停火協議。這一表態受到烏克蘭議員的大聲喝彩。

一日打三虎

盡管腐敗問題尚未解決，但至少烏克蘭已經開始治理這一問題。Tatiana Chornovol被任命為烏克蘭反腐委員會主席。此外，烏克蘭正接受來自國際性以及地方性的非營利性反腐組織的監督。伊戈爾·索伯萊夫也被任命為“清潔委員會”主席，負責把前總統亞努科維奇的追隨者清洗出政府和公共領域。烏克蘭最高議會也于2014年5月13日通過“關于修訂烏克蘭在國家反腐敗領域某些立法推進歐盟對烏簽證自由化”的法案。該法案參照歐洲專家的建議，規定了對腐敗犯罪采取更嚴格的制裁，對個人資產、收入、支出等財務狀況的申報情況進行監督，由中央執行機構執行國家稅收政策，明確界定了負責打擊腐敗的執法機構的職權。確定此機構可以向銀行查詢與申報內容相關的數據信息。虛假申報信息將承擔行政和法律責任。此外，該法案不包括一系列對刑法的修訂，對貪污罪行舉報人提供了更強有力的保障措施，對外國人和無國籍人涉及國家公職人員腐敗犯罪行為應承擔的法律責任進行了明確。

同時，烏克蘭也在反腐方面有一定進展。2015年3月25日，烏克蘭內閣當天正在召開會議，現場有不少文字和攝影記者，而且由電視轉播。突然，警方人員向緊急情況部部長謝爾吉·博奇科夫斯基和副部長施托伊斯基宣讀逮捕令，繼而當眾給兩人戴上手銬并押走。據稱，兩人涉嫌在政府采購時在價格上做手腳，私吞公款并轉入海外戶頭。

烏克蘭內政部長阿瓦科夫說，烏克蘭“很多官員貪腐”，因而有必要以這種高調方式逮捕博奇科夫斯基和施托伊斯基，從而給其他官員“打預防針”。

逮捕場面的視頻引發熱議。“部長們都面帶恐懼，每個人都以為是沖自己來的。”媒體記者舒克林諾夫揶揄道。政治評論師別列佐韋茨“建議”政府官員每天上班前在內政部網站查看“通緝令”。

將開設新的反腐機構

2015年12月27日，烏克蘭總理亞采紐克在出席一檔電視節目時對2016年烏克蘭國家財政預算做出了解釋，并表明烏克蘭將建立新的反腐機構。亞采紐克說：“在2016年的國家財政預算中，對國家反貪局和反腐敗檢察官辦公室給予了充足的財政支持。政府將出資支持國家反貪局和反腐敗檢察官辦公室建立新的反腐敗機構。”

據悉，在之前烏克蘭發布的2016年國家財政預算中規定，2016年，國家政府將直接撥款反腐敗檢察官辦公室7400萬格里夫納，反貪局則擁有超過5億的財政額度。

從2015年年初以來，西方各國一直在積極推動烏克蘭的和平進程，并不間斷的為烏克蘭提供經濟軍事援助，歐盟北約也一直有意吸納烏克蘭為成員國。拋開援助不看，各個國家和機構統一向烏克蘭提出了一個要求：改革反腐。波羅申科上臺以來一系列的措施及烏克蘭政府內部各類高管的落馬，無不證明了烏克蘭此次反腐改革的決心，而2016年反腐方面財政預算也算創下了新高。

然而，烏克蘭的腐敗仍然根深蒂固。為了解決腐敗問題，烏克蘭必須重組政治、法律、執法框架以及商業系統。波羅申科必須做出一些艱難的決定，例如，淘汰一些從政治階層獲利的強大個體；削減官僚機構；對公共部門出現的腐敗行為執行零容忍的政策；實行高級官員財產透明選舉制度等。

編輯：程新友 jcfycxy@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