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建霞
反腐敗既要“打老虎”,又要“拍蒼蠅”。“老虎”以權謀私,貪污受賄雖然“為禍甚烈”,但“居廟堂之高”的貪腐“老虎”畢竟少之又少,而“處江湖之遠”的農村基層干部,卻與群眾有著最直接、最密切的聯系。一旦他們從“群眾的主心骨”、“致富的領頭人”腐化墮落成為“蒼蠅”,就難免導致“民怨沸騰”,破壞黨在人民群眾中的形象,影響干群關系。
公權力尋租是“老虎”、“蒼蠅”腐敗的共同特征。M區地處上海市城郊結合部,隨著城鎮一體化建設的推進,至2012年底,該區所轄13處鎮(街道)、工業區管委會中仍有136個行政村(村民居委會),鎮(村)級公司工作人員2270人,有耕地面積5587公頃。自2003年始,伴隨重大市政工程的大規模運營,M區屬動遷安置房建設工作全面啟動,經認定的區屬動遷安置房項目共計84個,認定用地面積1103公頃,農民動遷安置房總量位于全市前列。由此,作為基層組織的鄉鎮政府及其職能部門、村(居)民委員會等被賦予較大的管理權力。在經濟利益驅動下,少數基層組織人員利用職務之便,非法收受他人財物并為他人謀利,甚至監守自盜,竊取國家、集體財產或者挪用公款用于賭博等非法活動。本文選取M區檢察院2009年至2013年間立案查處的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職務犯罪案件為實證分析樣本,客觀分析主體特征、犯罪高發領域,以及存在問題的原因和懲防措施等,為發揮廉政文化建設作用,推動農村黨風廉政建設建言獻策。
M區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貪腐犯罪
實證分析
2009-2013年五年間,M區檢察院直接立案偵查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貪腐犯罪案件15件22人,占到同期職務犯罪立案總件數和查處人數的10%以上;查處案件全部屬大案,涉案總金額達人民幣7000多萬元,案值在50萬元以上的9件,案值1000萬元以上的3件,個人受賄金額在100萬元以上的7人。
·農村基層組織中村級黨員干部為反腐重點
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案件管理數據統計口徑的規定,“農村基層組織人員既包括依法從事公務的村干部,也包括鄉鎮黨委、人大、政府和工商所、稅務所、土地所、財政所的工作人員。”在M區檢察院查處的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職務犯罪案件中,村級組織成員14人,鎮黨委及職能部門工作人員5人,區屬職能部門工作人員3人。黨員有18人,占81.8%。
·農村基層組織人員受賄犯罪突出
在M區檢察院立案偵查的22名農村基層組織人員中,初查立案的案由分別為:涉嫌受賄罪14人、涉嫌貪污罪5人、涉嫌挪用公款罪1人,兼犯受賄罪、貪污罪和挪用公款罪的1人,貪污和受賄犯罪占全部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職務犯罪案件的86.4%;涉嫌瀆職類犯罪3人;收受賄賂、挪用資金用于賭博等違法活動而受到行政處罰的貪腐人員3人。前述人員被提起公訴22人,被判處有期徒刑的13人、無期徒刑1人。具體刑罰情況見表1。
·社會影響惡劣,集體上訪突出
犯罪嫌疑人收受賄賂后,故意不履行職責或濫用職權,為行賄人謀取不正當利益,不僅給村集體財產造成重大損失,往往還直接關系到人民群眾的切身利益,涉及面廣,易引發群眾上訪。2009年至2013年,M區檢察院共受理涉及農村基層組織人員信訪線索169件,其中,首次信訪62件,重復信訪107件,轉本院自偵部門106件。其中,村民直接向檢察機關署名舉報的占到50%以上,通過來人來訪和實名舉報方式反映問題的占有相當比例,因舉報反映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貪腐問題甚至引發重復越級集訪26件。M區檢察院2009至2013年涉農信訪情況見表2。
·涉“土”涉“房”領域貪腐犯罪突出
土地應當成為農村廉政文化建設的重點覆蓋領域。在M區檢察院立案偵查的22名農村基層組織人員中,近80%的犯罪嫌疑人因土地轉讓、征地拆遷、建房拆違而涉案,小到農民因宅基地申領動遷補償款,大到評估轉讓集體土地,土地成了極個別“村官”坐地斂財的工具。比如,某生產隊長在虹橋樞紐動遷中,為某花木公司通風報信,后又坐鎮測算,幫助該公司獲得高額補償款,從中收取好處費人民幣210萬元。也有極少數基層組織人員利用掌握的支農惠農補貼政策,截留、侵吞補助款,中飽私囊。
查處“村官”職務犯罪案件存在
的問題
關于村官。顧名思義,村官是指任職在農村基層自治組織的工作人員,經村民選舉產生,負責村級公共事務的組織、領導和管理。習慣上,人們一般把村黨支部委員會組成人員和村民委員會組成人員,稱作村官。但村官是否構成刑法上的“國家工作人員”和“準國家工作人員”在思想認識和司法實踐中存有分歧。
·村官職務犯罪相關立法有待完善
懲治和預防農村基層組織人員職務犯罪,應當提高法律的針對性。法律在威懾犯罪、打擊“老虎”的同時,也要正視當前法律制度缺陷為村官職務犯罪提供的“便利”,加強重點環節的立法。當前在規范農村基層組織人員的行為上,主要依據是《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和《村民委員會組織法》。依照學界較普遍的觀點,《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屬于憲法性法律,這決定了它不能對村民自治制度作出系統的規范,用組織法去規范村民自治制度的全部內容,結果只能是事倍功半。而中國共產黨在農村的基層組織即村黨支部,按照《中國共產黨章程》、《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進行工作,發揮著領導核心作用。問題是,在一些村(居)民委員會,黨支部書記與村民委員會主任甚至村辦企業負責人,全由一人擔任,黨政不分,大事小情一人說了算,村民監督徒有形式。因此,必須完善《村民委員會組織法》,健全刑事法律體系,發揮其在懲治和預防職務犯罪中的作用。
·界定村官職務犯罪主體地位
村一級基層自治組織人員主要分為三類:村黨支部書記、村民委員會委員和村辦企業經營管理人員。有學者認為,不應將村黨支部納入農村基層組織的范圍,理由是在現行法律中并沒有相關法條明確指出其屬于農村基層組織,自然其成員也失去準國家工作人員的可能。另有學者則提出,村黨支部成員可以成立職務犯罪,理由是村黨支部發揮的作用與村委會是等同的,因為在《全國人大常委會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九十三條第二款的解釋》(以下簡稱《解釋》)中已經明確“村民委員會等村基層組織人員協助人民政府從事下列行政管理工作,屬于‘其他依照法律從事公務的人員”。既然村民委員會成員可以成為職務犯罪主體,作為其領導主體——村黨支部的成員,在有交叉任職、參與相關行政管理工作的情形下,也符合職務犯罪主體的一般規定。
盡管農村基層自治組織人員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官”,但他們在參與管理農村公共事務活動中代表基層黨委、政府行使一定的行政管理職權。并且,農村基層組織人員在刑法規定的某些特定的行為中,如參與或承擔救災、搶險、防汛、優撫、扶貧、移民、救濟款物的管理,社會捐助公益事業款物的管理,國有土地的經營管理,土地征收、征用補償費用的管理,代征、代繳稅款,有關計劃生育、戶籍、征兵等具體行政管理工作,當然地符合職務犯罪構成要件。而當“村官”作為村自治組織人員行使自我管理職責時,則不具備職務犯罪的主體身份。
(上海市人民檢察院研究室供稿)
欄目主持人:劉雨濛 lymjcfy@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