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與筆的溫情

黎武靜

有時看看書桌上積下的幾大本抄下來的筆記，也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是怎么一字一句地攢下這么多本的呢？

閑時翻開來看，有時字跡潦草如亂草，有時字跡清新如山泉，幾乎看得到當時抄寫那些字句時的心情，如置睫前，逼真可現。

那亂草般記下的段落，自然是在還書前馬不停蹄地慌張寫完的，急著和時間賽跑，也就顧不上字跡要如何清雅方正。那工整悠閑時記下的段落，當然是閑風閑月時分，心情閑淡如茶，清香裊裊，一橫一豎一撇一捺都心隨意動運轉自如，行云流水般地自然舒暢。那樣的時光，是閑暇時最好的時光。

自從電腦出現，便鮮有這抄書的樂趣了。看到喜歡的段落，也不急著謄寫下來以防遺忘。因為忘了又有什么打緊，哪天需要時自然有萬能的搜索引擎，復制粘貼應有盡有。

雖然次數減少得可憐，然而還是有那樣的句子，讓我更愿意拿起久違的筆，在紙頁間快樂游走，愿意以舊時的紙與筆的溫情來和它摯誠相見。

在古老的文字的架構里抒寫線條，在文字的意義群落里感受意象，是一種雙重的樂趣。集書法的練字之趣與重復溫習那些愛到心尖的清辭麗句之趣于一身，正是不可多得的抄書之趣。

我愛這樣的時刻，恰是因不費許多氣力，偏又如許悠閑自得，任憑他人的漂亮字句晃了心神。叔本華曾言：“讀書是讓作者在自己腦中跑馬。”抄書時便是如此，懶懶地不去別人腦中跑馬，只是輕松地看著別人的馬，奔馳騰躍，矯如游龍，已覺賞心悅目，忘懷塵心。

抄書是一種留得住的回憶，日深月久時便可見一摞摞歲月的杰作。某年某月某天偶然翻開來，是最開心的時光，值得回味的字句依然漂亮如初遇時的驚才絕艷，美不勝收。

懶懶地抄下去，攢給自己看的漂亮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