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莊上空的鳥巢

花雨

鳥巢和村莊一樣，在沒有綠葉覆蓋的季節(jié)，總是那么顯眼。

光禿禿的枝杈上高高地蜷窩著三四個黑乎乎的鳥巢。走不多遠，在另一棵挺拔高聳的大樹上又發(fā)現(xiàn)數(shù)量不等的鳥巢。鳥巢就在眼睛欣喜的觸摸中接連不斷地出現(xiàn)，就像樹下的村舍，一個接一個，一片連一片。

這是一個靜謐的村莊。方方正正的院落在冬日暖暖的陽光里慵懶地曬太陽。幾十座金黃的玉米囤在房頂上默默地矗立，它們隔房相望、互相問候，成為這個灰色季節(jié)最壯觀、最艷麗的風景。

村莊上空還有一個村莊。這是一片鳥兒們棲息的巢穴。鳥巢三三兩兩分布在高高的白楊樹的枝杈上，成為空中最醒目的點綴。鳥巢用褐色的枯枝筑成。它們的主人歷經(jīng)千辛萬苦，從田野里、淤泥里、高高的懸崖上把枯枝銜來，搭成世界上最美妙、最結(jié)實的窩。

微曦中，鳥兒們鉆出溫暖的巢穴，在晨光如水的枝頭上撲棱打枝。村莊被鳥兒們的吱喳聲喚醒，一扇扇大門吱吱扭扭打開，屋頂上冒起縷縷炊煙。

鳥兒的叫聲總是時令的號角。村莊在號角的召喚中，變化著田野的顏色。春天，布谷鳥“布谷布谷”地叫，村民拿起鎬頭犁杖，去地里種瓜點豆，過不多久，田野里就會冒出鵝黃的嫩芽；夏天，在燕子的“嘰嘰喳喳”中，村民們鉆到翠綠的藤蔓底下摘豆角、摘黃瓜；秋天，喜鵲報喜的時候，村莊就會披上五彩衣：紅瑪瑙般的大棗掛在枝頭，金黃的玉米堆在房頂，粉紅的、淡綠的豆子在院場上噼噼啪啪地爆。鳥兒們忙碌地在空中飛翔，村莊到處洋溢著豐收的喜悅。

冬天是一個蕭瑟的季節(jié)。當大地褪去綠色披上一層銀灰時，村莊就成了鳥兒們的天堂。鳥兒們扇動著矯健的翅膀，從一個枝頭飛到另一個枝頭，從一座山飛到另一座山。它們從田野里銜起一粒粒種子，從枝頭上叼下一顆顆果實。不用說，這些種子和果實是被故意“丟落”的。每到打棗時節(jié)，總有老人會說，別把枝頭上的紅棗都打盡，還有一群小精靈等著吃呢！孩子問老人，哪兒有小精靈？老人說，你聽，它們在為我們唱歌呢！翠綠的枝頭響起一陣悠揚的啁啾聲，一只只漂亮的鳥兒在濃密的枝葉間瞪圓了眼睛觀看村民們勞動。它們有時會俯沖下來，站在離村民不遠的地方，或者干脆站在村民的肩頭，向他們嘰嘰喳喳，似乎在說，別忘了我們！別忘了我們！

因為這種傳承，冬天的田野到處會有“丟落”的種子。幾稈火紅的高粱在風中飄揚，紅紅的大棗在枝頭搖擺，芝麻咧著嘴兒在光禿禿的山頭燦笑。還有玉米，那些發(fā)育不好的玉米，被農(nóng)民隨意丟落到田野里，東一個西一個，在褐色的田野上閃著耀眼的金黃色的光芒。

鳥兒們飛到田野里捉蟲，跑到庭院里和雞搶食，落到房頂上閑庭信步，站在院墻上為村民歌唱。每個早晨，村民在群鳥的歡唱聲中起床，夜晚又在鳥兒們的咕噥軟語中入眠。鳥兒的歌聲和飛翔的聲音成為村莊最美妙的音樂。

（選自2015年第4期《散文百家》，本刊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