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的傳遞：從漢高看家族企業傳承之本質

甘德安

在傳承企業時傳遞愛，通過愛傳承企業

家族企業傳承的核心在于“傳”與“承”。傳什么？傳愛心。承什么？承接責任。一個成功的案例就是德國漢高公司。漢高公司創辦于1876年，創始人為弗里茨·漢高（Fritz Henkel）。140年里，其業務遍及歐洲、北美洲、亞太地區和拉丁美洲，有4.7萬名員工，為世界500強。公司的知名品牌包括“妥善”、“賽力特”、“美德蘭”、“漢高百得”、“漢高霸力”、“百特”、“樂泰”、“美居得”和“熊貓”等等。2015年，漢高銷售收入與利潤都呈兩位數增長。漢高優先股被列入德國DAX指數。

漢高的成功在于其價值觀：一是一切以客戶為中心；二是尊重、激勵、獎勵員工；三是致力于實現卓越的可持續性發展的財務政績；四是致力于確保可持續性發展領域的領導地位；五是以家族式的業務為基石，開創美好未來。這五條價值觀里，特別是以愛的傳遞為特征的家族企業傳承模式更值得我們借鑒。

學會愛的傳遞，首先要學會兩代人的溝通

弗里茨·漢高出生于1848年，51歲時，他把企業權杖全部托付給了兒子。在1899年12月22日寫給兒子的信里，他寫道：“我親愛的弗里茨·杜塞爾多夫，借這封信我將公司授權給你，在我心里，我認為這毫無疑問會讓你覺得自豪，而將公司交給你我也感到很驕傲。你知道嗎，我親愛的兒子，你需要承擔很多責任，就像我一樣。現在你被召喚來努力擴大我們的業務并將我肩上的部分工作承接過去，我由衷地感到開心和輕松，在你身上我感覺到了忠實。一生愛你的父親。”

這是第一代給第二代的信，充滿信任與愛。在傳承企業時傳遞愛，通過愛傳承企業。1929年，也即30年后，杜塞爾多夫把家族企業權杖傳承給家族第三代時，也寫了一封信。“我親愛的兒子弗里茨（雷根斯多夫），”杜塞爾多夫說，“今天是你的生日，祝賀你！25年前，我將你作為合作伙伴帶進企業，自那時起，我們就一直認真并開心地共事，我由衷地感謝你的忠實合作。現在，漢高是德國發展最好、最健康的企業之一，在國內外備受推崇。我親愛的兒子，我們要一起繼續承擔我們的責任，為公司美好的未來愉快地工作。一生愛你的父親。”

從這兩封信可以看出，漢高的后代不僅很早就進入公司與父輩共同打造企業，而且更為重要的是，一代一代在傳遞愛的信息。這也是漢高百年發展不衰的真經。

這件事涉及到愛的本質。著名心理學家弗羅姆在其經典之作《愛的藝術》一書中指出，“愛領導人類進步”。人類文明五千年的歷史，也是一部愛的歷史。如果說種族和語言的不同和差異讓世界充滿紛爭，那么正是愛讓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互相團結，結成友誼，所以說愛是聯結國家、種族、民族的橋梁和紐帶。當人們說“上帝與我同在”時，愛也始終與我們同在。愛的基本要素是“給予”。有愛，就能給予，就能承擔責任。

實際上，在企業傳承與財富傳承的過程中，矛盾一直是客觀存在的。甚至可以武斷地說，矛盾存在于每個家族企業的傳承中。因為，這個矛盾是來自兩個時代的矛盾，是打著各自時代烙印主體間的矛盾。80后、90后不知道“三年自然災害”餓死了3000多萬人口，不知道計劃經濟時代糧票、布票怎樣使用，更不知道十年浩劫的苦難。創一代自生下來就為一個“窮”字而掙扎，為一個“錢”字而奮斗，沒有精神層面的追求；而年青一代最大的痛苦則是衣食無憂后的精神苦悶與迷茫。

西方國家花200年時間走完的工業化進程，中國僅僅花費了30多年。這種快速發展，一方面是物質現代化，另一方面則是我們的思維、價值觀與行為方式還停留在農耕時代或工業時代初期。

移動互聯時代的到來、智能手機的廣泛使用，使兩代人的距離反倒越來越遠。即使在一起進餐，孩子也是以玩手機與ipad逃避溝通。不少創一代表示，孩子們對自己很疏遠，但是他們卻無可奈何。創一代很早就把孩子送到海外留學，希望改變自身受教育不足的遺憾，然而沒有想到的是孩子們接受了西方的民主、平等、共贏、創新的價值觀后，與父輩在價值觀與行為方式上幾乎沒有交集。沒有以父子間的溝通對話為基礎，怎么理解彼此的立場？怎么傳承家族企業？

愛的本質是信任，是責任，是做個多向度的人

創一代本質上是單向度的人。按馬爾庫塞在《單向度的人》中所指出的，單向度的人就是一味認同于現實的人，是不會去追求較高精神層面生活，甚至沒有能力去想像追求較高層面精神的人。按我的理解，就是缺乏愛，缺乏責任，只知道掙錢的人。為什么創一代會成為單向度的人？因為我們生活在一個單向度的社會。單向度的社會使得我們冷漠、自私，只知道掙錢，缺乏關愛之心，缺少責任感。

愛，說到底就是對所愛對象的生命和成長的積極關心。如果缺乏這種積極的關心，自然就缺乏責任感。責任感完全是人的一種由心里駕馭的自覺行為，是“我”對另一個具有生命意義的客體表達出來的愿望和反應。愛的責任感，就是建立在對他人負責就像對自己負責一樣的基礎上的。現在，我們被太多功利所誤導，放棄愛、放棄責任。

所以，富二代接班不僅是血緣的承接、財富的承接，更是愛的傳遞。這個傳遞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是一個演化的過程，特別是在孩子價值觀形成的關鍵時刻，創一代要到位、要跟進，但我們沒有。典型案例之一是海鑫鋼鐵的李海倉意外身亡，22歲的兒子李兆會倉促接班，導致百億財富化為烏有。典型案例之二是“傻子瓜子”父子對簿公堂。

“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只有撒下愛的種子，接班人才能長出責任的樹木，才能把家族企業傳承下去。馬克思說，他播下龍種，收獲跳蚤。而中國家族企業傳承播下去的是仇恨與貪婪的跳蚤的種子，怎可以收獲龍騰虎躍呢？中國家族企業說是家族的企業，實際上是無家族的企業、無家庭的企業。因為，土改已經鏟除了家族存在的經濟基礎與法理基礎；城鎮化進一步鏟除了家的基礎、家的倫理與家的文化，如此背景下的家族企業還是家族企業嗎？而西方給家族企業起了個非常生活化的名字：沙發上的企業。就是說，家族企業的決策、經營是在家中客廳的沙發上決定的。

亡羊補牢，未為晚也。創一代應該在家中客廳的沙發上多坐坐，把日常事務交給職業經理人，不要為瑣碎的事耽誤了孩子的健康成長與家族企業的傳承。家族企業傳承計劃也需盡早規劃和啟動，最好從娃娃抓起。從娃娃時期抓傳承，可以在兩代人中進行有效溝通。家族企業與家族財富無論怎樣傳承，只有給與下一代更多的愛、與其進行更多的有效溝通，孩子才能健康成長，才能承擔更多的責任，家族企業才能基業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