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百姓真正享受“紅利”的法院改革

張勇 張松濤 元春華

“告狀難”“見官難”“審理難”是長期困擾行政訴訟中的三大難題。然而，2015年10月29日，江西省人大組織部分全國、省人大代表視察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工作時，卻對撫州市的行政審判工作“刮目相看”——百姓訴請贏得了回應，法院辦案贏得了公信，政府執法贏得了民心。那么，自2013年被確定為江西省行政案件相對集中異地管轄唯一的試點市，撫州中院到底有什么“秘訣”，實現了從“三難”到“三贏”的轉變呢？

改革圍著便民轉

“我不知道怎么寫狀紙，這官司還得在臨川法院打呀？”

“不用您去臨川送材料，您還可以申請他們來這邊巡回審理案件。”

2015年10月21日上午8時許，撫州市下轄南豐縣琴城鎮的陳大爺拿著林權證書來到南豐縣法院想立案進行訴訟，在聽說他這種案子由外地法院管轄時，老人心里頓時發憷。

經訴訟服務中心工作人員小陳耐心向陳大爺解釋了相關新規，并指導老人書寫了訴狀及整理證據材料后，陳大爺才放心地離開了法院。

按慣例，陳大爺的這些材料三天之內就會由專人送到臨川法院，費用還不用老人掏腰包。

在當地法院遞訴狀，不出遠門就可以打官司，這在撫州早已不是什么新鮮事了。這也是撫州市兩級法院在試點工作著力打造“四化”便民的一個縮影。

早在醞釀行政案件相對集中管轄試點方案時，撫州中院就注意到，實行“本地案件異地審”后，當事人到管轄法院路程變遠，可能為其帶來訴訟上的不便。于是，撫州中院在試點方案出臺時就提出了“起訴（上訴）途徑多樣化”“開庭場所便民化”“訴訟負擔減輕化”“訴訟程序簡易化”的便民“四化”要求，并配套下發了3個便民文件，出臺38項舉措，涵蓋案件受理、送達、開庭、宣判、執行等各個訴訟階段。

試點工作啟動后，撫州中院先后召開10次黨組會、兩次審判委員會會議，研究部署試點工作，其中一項重要的議題，就是分析和解決訴訟便民問題。

撫州中院院長柯軍認為，撫州地處江西中部，交通并不是十分發達，要把打通方便群眾訴訟的“最后一公里”作為第一要求。

于是，撫州中院要求，除了當事人要求或案件審理需要外，原則上應進行巡回審理，并規定巡回審理率不得低于40%。試點工作開始的第二年即2014年，將巡回審判率提至不低于60%。同時，試點方案明確，當事人可通過寄送訴狀、網上投遞電子訴狀等方式，向集中管轄法院提出或通過當地法院提交訴狀。

據統計，自2013年5月以來，撫州試點法院共審結一審行政訴訟案件845件，其中752件的起訴狀，通過當地法院移交、郵遞和電子投遞的方式遞交，占總數89%； 515件進行巡回審理，占總數61%，共為群眾節省訴訟開支21萬余元。

“胳膊”擰過“大腿”

2008年，向莆鐵路南城段征地拆遷工作展開，建昌鎮義倉上村第七村民小組部分土地被列入征收或征用范圍。隨后，村民吳三仂等人發現當地政府對土地征收的面積和村民自己統計的面積存在出入，于是要求政府公開土地征收的批復文件、征地補償安置方案等信息。

在沒有收到書面答復，也沒有看到征地信息公開后，吳三仂等37戶村民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將當地政府告上了法庭。

“當時大伙的心情既期待，又不安。”吳三仂回憶說，“主要是擔心得不到公正處理。”但讓村民們沒有想到的是，撫州中院很快對該案作出了一審判決，支持了村民們的訴請，當地政府也隨后公開了相關信息。此案的勝訴開始讓老百姓對法的公平有了更多的信任。

撫州市開展行政案件相對集中管轄試點工作以來，“民”告“官”案件的勝訴率逐步攀升，打破了“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魔咒。

江西贛東律師事務所律師楊斌說，在過去，一些行政訴訟案件訴狀剛到法院，政府部門的“打招呼”電話就已經過來了。審理時，有的法院迫于各方面壓力，進行庭外協調，最后當事人被迫撤訴或敗訴，久而久之，行政訴訟就被一些群眾打上了“官官相護”的烙印。

撫州中院副院長郭偉表示，公正審理的關鍵是司法不受外來干擾，但由于地方關系錯綜復雜，因此，在審理政府行政機關為被告的案件時，法院和法官常顧慮重重。將審判管轄區域與行政管轄區域分離后，審理行政案件的法院很大程度上不再瞻前顧后。

2013年4月，撫州中院依據最高人民法院文件精神下發試點方案，全面細化了相對集中管轄規定，實現了司法審判區域與行政管理區域的徹底分離——“本地案件異地審”。2014年10月16日，經江西高院批準后，撫州將臨川區和南城縣兩家法院確定為行政案件相對集中管轄法院。

自2013年5月開展試點工作以來，截至2015年10月，該院共收案845件，環比上升28.1%；案件類型由2013年的22種增長到2015年的36種。其中，撫州法院判決行政機關一審敗訴的案件有127件，占結案總數的32.8%，試點工作開始前，這個數據只有10.9%。更可喜的是，當事人服判息訟明顯上升，2012年申訴案件有16件，而2015年至今只有4件。

“試點工作啟動后，不僅案件數量激增，涉及民政給付、社會醫保給付、行政協議等新型案件也陸續出現，這些變化從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群眾對人民法院公正司法的信賴。”撫州中院行政庭庭長上官笑東說。

“告官見官”成常態

2015年10月10日上午，一起土地行政管理行政案件在撫州市臨川區法院第二審判庭即將開庭，書記員庭前正在核對當事人身份。當聽到書記員詢問被告是否到庭時，廣昌縣國土資源局副局長揭友勇立即作了回應。

“不少重大、群體性訴訟案件，行政機關‘一把手除了親自出庭應訴外，還親自參與協調，主動配合執行。”臨川區法院行政庭負責人黃國平介紹說，“過去，一些行政機關習慣讓律師出庭，自己當‘甩手掌柜，現在，行政機關有關負責人出庭應訴已經成了一種常態。”

據統計，試點工作開展以來，該院共辦理行政案件330件，行政機關負責人出庭應訴278件，占84%。2015年5月1日新《行政訴訟法》實施后，行政機關負責人出庭應訴率達到了100%。

“行政機關領導出庭應訴，這是向原告和社會宣示對法律的尊重，也表達了我們不回避矛盾，堅持依法行政的決心。”撫州市政府法制辦副主任黃志武對行政機關領導出庭應訴作出了這樣的解讀。

據了解，2015年10月，經撫州市委常委會研究通過，市委、市政府兩辦還聯合下發了《撫州市行政機關負責人行政訴訟出庭應訴規定》，進一步明確和細化行政機關負責人出庭應訴制度。上述規定的出臺，從制度上保障了“告官能見官”。

現如今，原告在法庭上不僅能看到行政機關的“官”，有時還能與人民法院的“官”零距離接觸。

一張照片記錄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照片中的中年男子叫陳建青，撫州市樂安人。2013年3月的一天，陳建青從食品公司騎自行車下班回家，途中被一輛汽車撞倒。經陳建青申請，撫州市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局作出了工傷認定決定，食品公司不服提起行政訴訟。一審判決后，食品公司又提出上訴。

作為該案第三人的陳建青，眼瞅著一年多過去了，還落實不了工傷賠償，心里十分不是滋味。2014年10月30日，該案二審開庭時，審判長柯軍注意到，陳建青很少說話，神情沮喪。

一周后，當陳建青夫婦還在為工傷賠償一籌莫展時，柯軍來到樂安縣進行庭后協調，最終食品公司同意賠償陳建青27.8萬元。

這是撫州中院開展院領導辦案活動，積極倡導院領導主辦轄區內的疑難、重大、復雜、新類型案件的簡單一例。活動開展后，行政案件成為不少院領導的“首選”，包括院長柯軍在內，共有4名院領導辦理過行政案件。

“以前，一些行政案件從立案到結案，要往領導那里跑好幾趟，領導親自辦案或協調，為審判一線法官減壓。”一位基層法官如是說，現在，院領導辦案正逐漸成為撫州試點工作的另一道風景線。

法官走進政府常務會“說法”

2015年6月11日，南城縣法院黨組成員、審委會專職委員鄧玲受邀走進當地政府常務會，為縣長王小林等解讀《行政訴訟法》修改亮點，以及為如何規范行政執法進行“點睛”。

授課現場，鄧玲將法理巧妙地融入發生在身邊的案例之中。一個小時下來，聽課的縣政府領導們不僅認真做筆記，還就行政訴訟中的熱點問題與鄧玲進行了探討。

“自試點工作開展以來，當地行政機關主動邀請行政庭法官上門送法的電話明顯多了。”曾擔任縣法院行政庭庭長多年的鄧玲介紹， “在過去，這些電話常常是為關心案件而來”。

試點工作開展后，法官受邀“說法”越來越受推崇，似乎成了一種時尚。截至2015年10月，撫州法院系統共舉辦行政法律、法規知識講座、座談會19場次，開展法律咨詢56場次，參加聽課或旁聽庭審的行政執法人員1200余人次。

此外，臨川法院、南城法院還分別與案件集中管轄的相關縣區政府簽訂了《關于加強司法監督和推進依法行政若干規定》《關于建立行政審判與政府法制工作良性互動機制的若干意見》，建立黨委統一領導協調下實質化解行政爭議的新路子。

現如今，原來略顯冷清有時甚至“閉門謝客”的撫州中院行政審判庭，可謂“熱鬧非凡”，該庭法官圍繞“接待群眾”“下鄉勘驗”“巡回審判”“開庭審案”的工作主軸累并快樂著，這些也是如今忙碌的撫州法官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

汗水結出碩果。撫州法院行政審判工作連續年位列江西全省法院榜首，并先后有5個集體、17人次受到省級以上表彰。

【背景鏈接】行政案件相對集中異地管轄試點是最高人民法院為確保依法獨立公正行使審判權進行的改革與探索，在現行法律框架下實現司法審判區域與行政管理區域的有限分離。2013年5月1日，撫州作為江西唯一試點地區啟動這項改革，確定臨川區法院、南城縣法院、黎川縣法院等3個基層法院為集中管轄法院。2014年1 0月1 6日，經江西省高級法院批準，撫州將臨川區和南城縣兩家法院確定為行政案件相對集中管轄法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