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山：老長沙地標的前世傳奇

任大猛 楊錫貴

長沙杜家山之名，早已棄而不用，現在知道的人極少。它其實就是今湖南長沙市烈士公園年嘉湖西面的一座山體范圍比較廣的山，曾經是長沙城東天然屏障的重要組成部分。

如果以今烈士公園南門為中心，向南、向北延伸開來，南大門馬路兩側山坡，過烈士塔山坡，直至西門馬路北面山坡，有可能還包括今湖南省博物館轄地。大體上為烈士公園西面臨近東風路的那片山脈。

產權紛爭引發杜月笙插手

杜家山之名，不知始自何時。咸同年間曾有“從北門轉小吳門，遵陸路而東，鑿通回西渡”之議，回西渡即今烈士公園的紅軍渡，清朝至民國時又叫湖跡渡。此項工程設計無疑應經過杜家山，但卻沒有出現它的名字。

民國時期，杜家山卻在政府文件、名人著作及當年編制的地圖里多次出現。20世紀30年代，司法文書中有杜家山歸屬權官司。1941年2月，《長沙市政府新市區計劃書》提出擬在城北開拓一條人工運河，連接挖港子（即今晴嘉巷南）、年嘉湖（閻家湖）、湖跡渡，貫通瀏陽河，其中就提到需挖通杜家山。著名考古學家商承祚曾在1941年5月25日記載：“與姜國祥至長沙東門外杜家山、董家墳、穿眼塘、王家垅等地，巡視已掘古墓。”可見，杜家山曾是長沙城古墓帶的重要組成部分。王東原當湖南省主席時編制有《長沙市地籍一覽圖》，其中，杜家山以醒目的文字標注。

晚清至民國，長沙出現過三次房地產熱潮，即晚清同治中興時期、20世紀30年代和抗戰勝利后。杜家山歸屬權案發生在長沙第二次房地產開發熱潮中。

顧名思義，杜家山就是長沙杜家的祖山，山上確實曾有兩座高大的杜家祖墳。1936年，平靜的長沙東北郊杜家山，忽然出現產權糾紛。一名叫王守仁的軍官號稱執有杜家山契據，陸續將杜家山化整為零，不斷發賣給他人。長沙杜姓家族向長沙法院提起訴訟，但三次訴訟均敗訴。三審之后，法院判決杜家山產權為軍官王守仁所有。

終審判決形成后，卻出現頗具戲劇性的一幕：為王守仁偽造杜家山契據的孔復村出事，并承認王守仁持有的杜家山契據出自他的偽造。

此前，杜家為爭回自家祖山，曾寫信托人轉交給上海杜月笙，告知長沙杜家爭產及司法不公諸事。杜月笙獲信后，將信件轉送給湖南省主席何鍵。何鍵接信后極為震怒，命保安處偵緝隊隊長龔澍進行秘密調查（這位名叫龔澍的偵緝隊長，曾奉何鍵密令前往韶山挖過毛澤東祖墳）。

在杜家山一案中，龔澍經過兩個月的調查，徹底獲知王守仁手中執有的契據為孔復村偽造，并熟知其中細節。證據確鑿后，王守仁旋即被捕獲。

此案涉及官員的貪污瀆職、不法分子王守仁盜買盜賣等惡劣情形。一些軍政大員、社會名流也卷入到了此案當中，因而成為1937年震動全國的巨案之一，曾在南京中央政府備案。

王守仁案發后，從王守仁手中購得杜家山部分地皮的一些湖南省軍政大員或社會名流，如張開璉、譚常愷等，均聲稱甘愿放棄所有權；其他獲得杜家山所有權者則誠恐或罹法網皆予放棄。因此，湖南省保安處、特務隊在杜家山100號設立清理杜家山登記處，準備登記從王守仁手中購得地皮的人員，卻幾乎無人上門。

自案發后，王守仁即被開除軍籍，羈押于湖南陸軍監獄。由于案發之時，正在1937年6月底，不久，七七事變爆發，人們將目光投向抗戰，轟動一時的杜家山案竟不再有人關心。

湖南省政協機關建在杜家山上

抗戰爆發后，杜家山成為中日雙方爭奪的重要陣地。由于位于小吳門、興漢門之間，是北城唯一的制高點，若杜家山為敵占領，則小吳門至興漢門這一開闊地帶（即現在湖南省體育館一帶）全暴露于敵下，敵可用火力封鎖控制這一地區，使我軍無法活動，而有利敵掩護其部隊向我市區進攻。

那時擔任杜家山防線的部隊是國軍190師570團，戰斗打響后，敵我雙方均以全力爭奪這一制高點，反復爭奪10余次后，終因我軍英勇頑強死守，敵未得逞。杜家山爭奪戰之激烈，雙方傷亡之慘重，與敵攻擊預備10師東瓜山修械所的戰役，成為保衛長沙戰斗中兩場最激烈的戰斗。

1950年10月，湖南省第一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協商委員會成立后，選定當時還是一片荒山墳地的藕牙沖、杜家山龍洞坡為省協商委員會會址基地。1951年11月，開始在杜家山征地建房，1952年年底竣工，1953年1月省協商委員會正式遷入新址辦公。

新址占地8萬多平方米，主要建筑為一幢辦公大樓、一個大會議廳（禮堂）和一個俱樂部（建成后讓給湖南省委統戰部作辦公用）。馬路對面藕牙沖除培植果園，保存兩口魚塘，收購劉岳厚住宅并修建幾間宿舍外，大量空地都種上蜜橘和其他果木花草。整個院子就像一個花果園，綠蔭中掩映著幾幢琉璃瓦的房屋。此時的省政協大院里花木蔥蘢，別無其他建筑，步入大門即令人有清幽高雅之感。

1955年2月，湖南省政協正式成立后，原省協商委員會大院即成為省政協大院。“文革”開始后，部分領地被劃撥給別的單位建房，以后又有幾個單位在院內大興土木，政協辦公大樓被治安指揮部強行占用，院內修建了關押“犯人”的監獄，經常半夜三更審訊“罪犯”，鬧得雞犬不寧。1970年，辦公大樓又被湖南省軍區后勤部改建成為軍人宿舍，政協大院原來的職工遷居其他單位。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明確產權歸屬，但占地比原來減少了六分之五。

不過，真正使杜家山一帶成為城市地標的是1950年，湖南各屆人民代表會議通過建立湖南烈士公園的決定，為紀念近代以來犧牲的湖湘英烈，遂又決定在烈士公園內修建烈士紀念塔。

烈士公園開園典禮于1953年 6月7日舉行，烈士紀念塔于1959年9月26日建成，成為當時長沙市內最高的建筑物。此前，毛澤東曾于1959年7月親自題寫“湖南烈士公園紀念碑”。 1982年10月1日起，《湖南革命烈士紀念陳列》在湖南烈士公園紀念碑紀念堂展出，其中有76000多位烈士的名冊，近代以來90位烈士的照片、簡歷及部分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