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英國記者眼中的“標題黨”

陳亦權

庫克是我讀大學時的同學，畢業后他回了英國老家當記者。前不久，庫克來中國旅游度假，在我家小住。可能出于習慣，哪怕是在假期里，他也特別喜歡瀏覽網絡上的各種新聞。

那天晚飯后，庫克坐在電腦前瀏覽新聞，看著看著，他突然說：“中國有些新聞的寫法真是太沒原則了。”他指著電腦對我說：“你看，這個新聞的標題是‘下河洗澡踩到異物嚇得連滾帶爬逃上岸，真相竟然是……，我以為是什么怪異的事情，沒想到只不過主人翁踩到了水底的一塊破布；還有這則新聞，標題是‘七旬老漢半夜睡路邊，真相居然是……，什么真相？真相只不過是老漢喝醉了酒；還有這則新聞，這則新聞就是我采寫的，我在倫敦發稿時的標題是‘二戰的后遺癥：泰晤士河底撈出三枚手榴彈，沒想到傳到這里標題卻變成‘泰晤士河底的異物嚇壞倫敦警方，真相竟然是……，簡直太不像話了，怎么可以這樣呢？”

我笑笑說：“這就是標題黨呀，為了吸引人氣制造點擊量，也挺正常嘛。”

庫克搖搖頭說：“不，這不僅僅是怎么取標題的事情，不僅僅是怎么制造點擊量的事情，而是一個社會誠信缺失的問題，甚至本該最為有公信力的新聞也將失去人們的信任。”一聽這話，我差點把剛喝進嘴里的茶都給噴出來，幾則網絡新聞而已，哪扯得上什么社會誠信？這也太上綱上線了吧？

大概是看我一臉的不以為然，庫克的認真勁兒上來了，他嚴肅地說：“做新聞應該讓人一看標題就大概明白整個事情，而不是讓人猜測，然后讓讀者在猜測的心理中點擊閱讀。事實上這就是欺騙，而點擊進來的讀者也會產生一種受騙的感覺，可以說是點擊一次就失望一次，時間長了，讀者就不愿意再點擊，新聞就會遭到質疑與否定。新聞的宗旨應該就是把事實說清楚，比如造房子的時候挖出一塊動物化石，我們只需要清清楚楚地把標題寫成‘造房子挖到動物化石就可以，讓讀者一目了然，這是最真實最直觀最符合新聞精神的描述，而不應該寫成‘造房子挖出神秘物件驚動當地政府，真相竟然是……，這樣只會令讀者越來越不相信新聞，新聞的傳播也將越來越困難。這樣的新聞不僅是在傷害讀者，也在傷害新聞本身，更是在傷害一個社會的誠信度。”

庫克的話讓我陷入沉思，確實呀，與其說這是一個職業的操守在淪陷，還不如說這是一個社會的誠信在流失，我們誰都聽過《狼來了》的故事，可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為了吸引注意力而不斷地大喊“狼來了”呢？看來要維護一個社會的誠信，還必須要從維護我們每個人的內心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