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索克女性主義立場理論對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承繼與發(fā)展

楊意

摘要：哈索克認為，馬克思主義關于階級統(tǒng)治的評論對西方女性主義大有深意。由此她建議，如果女性主義者接受歷史唯物主義的優(yōu)勢，并由此而構建起歷史唯物主義女性主義將大有裨益。在哈索克構建的女性主義立場理論中，大量地承繼了馬克思主義理論，并在一些方面對馬克思主義理論有所發(fā)展和創(chuàng)新。

關鍵詞：哈索克 女性主義立場 二元視角

中圖分類號：F24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14（2016）07-043-03

美國學者南?！す骺耍∟aney Hartsoek）是當代知名的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理論家，是西方女性主義立場論的命名者和最早創(chuàng)建者之一。在哈索克看來，盡管女性主義者在正確地接收馬克思的理論過程中存有很多困難，但女性主義者仍然有理由去承繼馬克思的大部分方法論。當女性主義者是站在女性主義的立場觀察問題，而不是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時，哈索克建議尤其需要接受馬克思關于現象和本質、循環(huán)和生產、抽象和具體的差異，而且更進一步，她亦采用了這種現實的雙重標準的差異性建構了其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立場理論以使其適合于理解各層次的社會問題。

一、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立場理論必須生發(fā)于物質實踐

馬克思贊同使無產階級立場和對資本主義的批判具有可能性的力量正源于實踐活動本身，且人類實踐活動的重要性也已經在馬克思主義的論述中很清楚地闡釋了：不僅僅人類是能動的，現實生活亦是由人類感官活動，即實踐組成的。

哈索克認為，其建構的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立場，必須和馬克思主義立場一樣，是生發(fā)于物質生活，起源于物質生活的。因為任何立場的建構都必須重視馬克思的命題：“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凡是把理論導致神秘主義方面去的神秘東西，都能在人的實踐中以及對這個實踐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決?！?/p>

而馬克思的全面生產理論實際就是人的全面活動理論，“社會生活在本質上是實踐的”，也就是說，社會生活是由人的“感性活動”——實踐創(chuàng)造的。因此，馬克思既可以論及作為凝結人類實踐活動的產品，也可以論及作為意識活動的產品，也就是說甚至植物、動物、光等等在理論上既組成了人類意識的一部分，都組成了人類生活和實踐的一部分。

在哈索克看來，馬克思主義者的實踐范疇，其實包含了人與人、人與自然的雙重交互作用，它不但可以幫助我們洞徹自然和文明、文化的分裂也就是二分，還可以幫助女權主義者避免如此的錯誤抉擇：把婦女的處境描繪成要么是“純粹自然的”，要么是“純粹社會的”。其實這也是哈索克的女性主義立場理論與其他女性主義理論大不相同之處。因為迄今為止的大多數女性主義理論都還是將注意力集中在社會層面，但是，作為具體化的人，我們當然不可避免又毫無疑問地既是自然的，又是社會的。就像植物、動物、石頭、空氣、光等等，一方面作為自然科學的對象，一方面作為藝術的對象，都是人的意識的一部分，是人必須事先進行加工以便享用和消化的精神食糧。同樣，從實踐領域說來，這些東西也是人的生活和人的活動的一部分。人在肉體上只有靠這些自然產品才能生活，不管這些產品是以食物、燃料、衣著的形式還是以住房等等的形式表現出來。

在實踐上，人的普遍性正表現在把整個自然界——首先作為人的直接的生活數據，其次作為人的生命活動的材料，對象和工具——變成人的無機的身體。自然界，就它本身不是人的身體而言，是人的無機的身體。人靠自然界生活。這就是說，自然界是人為了不致死亡而必須與之不斷交往的，人的身體。所謂人的肉體生活和精神生活同自然界聯系，也就等于說自然界同自身相聯系，因為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

如同馬克思和恩格斯對它們地位的總結：“人們生產自己的生活資料的方式，首先取決于他們已有的和需要的再生產的生活資料本身的特性?！倍@種生產方式又是他們的生活方式，亦即表現其生活的一定方式?！耙虼耍麄兪鞘裁礃拥?，這同他們的生產是一致的——既和他們生產什么一致，又和他們怎樣生產一致?！痹谶@個意義上，物質條件決定個人是什么樣的。就馬克思的知識理論而言，這個起點有著明確的結論，那就是如果人類并不是在吃什么，而是在做什么，尤其是在生活資料生產的進程中在做什么，那么任何生產生活資料的方式都應該被期望攜帶著這么一種立場。即無論是社會關系，還是聯結自然世界的關系都表達出社會認知包含于上述生產方式中。

二、由物質實踐活動而生的二元視角及正確視角的取得

根據馬克思的理論，階級社會的的確確生產出了這種以統(tǒng)治階級視角和被統(tǒng)治階級可理解的視角的形式出現的二元視角，可在哈索克看來，與其說是一種簡單的二元視角，倒不如說它假定了一個現實標準的二元性，通過這種二元性，更深的層面或本質不僅都包含并解釋了“現象”或表征，還揭示了能通過多種方式使表面現象倒置并扭曲了更深層次的現實。

哈索克從馬克思對資本主義商品交換活動描述著手，發(fā)現用以研究單純表述商品形式神秘性主導思想的各種方法已經被揭示出了。這些方法都包含了一種對數量、二元性以及自然和文化的對立，靈魂和身體、意識和行為的硬性分離的絕對依賴。

這些可能只有在馬克思關于商品流通和交換領域的描述中才能獲得。從交換的層面看，當商品彼此之間僅存在數量區(qū)別時，勞動力與其他所有的商品不同顯然是荒謬的。從資本主義的視角看，勞動力的買賣僅僅是一個在自由代理人之間簡單的契約，“合同的簽訂，僅僅是一種合法地表達他們共同意愿的形式這是一種質量關系，但勞動力的買和賣是在流通領域或商品交換領域的界限以內進行的，這個領域確實是天賦人權的真正樂園。那里占統(tǒng)治地位的只有自由、平等、所有權和邊沁。自由！因為商品例如勞動力的買者和賣者，只取決于自己的自由意志。她們是作為自由的、在法律上平等的人締結契約的。契約是他們的意志借以得到共同的法律表現的最后結果。平等！因為他們彼此只是作為商品占有者發(fā)生關系，用等價物交換等價物。所有權！因為他們都只支配自己的東西。邊沁！因為雙方都只顧自己。使他們連在一起并發(fā)生關系的唯一力量，是他們的私人利益。正因為人人只顧自己，誰也不管別人，所以大家都是在事物的預定的和諧下，或者說，在全能的神的保護下，完成這互惠互利、共同有益、全體有利的事業(yè)?！保ā顿Y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04-205頁。）

但是從生產的層面看，整個世界就大不相同了。正如馬克思所說的那樣，“一離開這個簡單流通領域或商品交換領域……就會看到，我們的劇中人的面貌已經起了某些變化。原來的貨幣占有者作為資本家，昂首前行；勞動力占有者作為他的工人，尾隨于后。一個笑容滿面，雄心勃勃；一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畏縮不前，像在市場上出賣了自己的皮一樣，只有一個前：途——讓人家來鞣?！保ā顿Y本論》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4年版，第205頁。）

在哈索克看來，這是關于勞動力買賣雙方的社會關系的非常與眾不同的一種解釋。也就是說，只有跟隨著創(chuàng)設和采納勞動者可得的視角，馬克思才能夠揭露出在勞動力買賣過程中到底包含著什么。只有跟隨著創(chuàng)設和采納勞動者可得的視角，克思才能揭示出剩余價值被生產和被資本家剝奪的過程，以及工人被系統(tǒng)地弱勢化的各種方式方法。

綜上，哈索克認為，關于物質生活實踐活動建構立場理論的關鍵，指向關于交換、生產的各種對立模式。顯而易見，二元論、雙重性中的前述結論，既基于交換從使用中的分離，又基于僅僅把交換看作為二分法、二分、分裂的一個重要方面的設想。沿著交換的隱含，我們就可以發(fā)現認識論結果是一系列對立的、有層級的二元性——靈魂＼肉體，觀念的＼物質的，社會的＼自然的，自我、他者——甚至一種唯我論——該二元性復制了與交換相關涉的使用的貶值。而無產階級的和馬克思的使用價值導致的是辯證的而不是二元性的認識論，即關于人類和自然世界，靈魂和肉體，觀念的和物質的，以及自我和他者共同體的辯證的、相互作用的統(tǒng)一體，即差異性中內含統(tǒng)一體。

其次，馬克思的一個關于交換與生產的對比性論述，顯示了既有的認識論是從交換中生長的，認識論不僅顛倒了生產過程的現狀，還既是片面的，又在根本上是不正當的。畢竟，商品生產和服務提供的關節(jié)點是，品種的延續(xù)性—基于它們的使用的一種可能性。關聯著它所表述的社會關系而內化于商品交換中的認識論具有兩個缺陷，第一，它只是系統(tǒng)表述了它所構建的二元論中的一個方面，而忽視了其另一方面。第二，它顛倒了二元論中每一層次的正確順序：使用是主要的，交換則不是。

再次，馬克思所持的立場具有兩個明顯作用，作用一是識別出了統(tǒng)治集團的權力已經有效實施于社會團體中，作用二是指明了一些方法，這些方法可揭示出統(tǒng)治集團的觀察視角可能不僅違反常情，而且還通過借助其權力將社會團體界定成為一個各組成部分間沒有對抗性矛盾的整體性概念。

在馬克思的分析中，統(tǒng)治集團的權力既已施加于意識形態(tài)的控制過程中，又已實施于交換領域工人的現實參與過程中。這種生發(fā)于交換領域的一分為二的認識論，既不能被當作單純的虛偽、錯誤而被摒棄，又不能被當作僅涉及工人和資本家都在從事商品買賣的認識論而被摒棄。因為物質生活建構社會意識，所以該認識論定有其效用。這種立場是可獲得的，但它并非顯而易見，是一種間接性而非直接性理解。因為統(tǒng)治集團控制著精神的和物質的生產（即思想和商品的生產）的途徑，所以被壓迫者的立場代表了兩個方面的成就，一方面是科學（即分析）成就，另一方面是建立在該科學研究基礎上的政治斗爭的成就。

最后，鑒于它建構、提供了用于揭露生活和思想的倒置以及人類關系的不人道的基礎，立場可以進一步發(fā)展成為超越這些關系的基礎。在馬克思理論的歷史文獻中，通過分離出在現實中可得的可能性，即通過追蹤資本主義創(chuàng)造的豐裕、豐富的可能性，被雇傭者的觀察視角對生產者亦有效，完成了超越。因此，無產階級是具有創(chuàng)造一個無階級社會可能性的唯一階級。

三、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立場理論實質

哈索克基于馬克思的論證得出，在資本主義社會中，關于階級社會的正確觀察視角只可以從兩個主要階級立場中的一個立場而得到。正是基于這種元理論觀點，馬克思才可以發(fā)展出一種關于階級統(tǒng)治的強有力的批判。哈索克認為，馬克思的這種批判的力量依賴于支持該元理論觀點的認識論以及本體論。

從馬克思的元理論出發(fā)，哈索克含蓄地表達過她的建議，那就是正是這個元理論，而不是馬克思對資本主義的批評，會對女性主義者最有幫助。在哈索克看來，過去的女性主義馬克思主義者和唯物主義女性主義者，已經在就婦女的地位在社會結構上不同于男性、婦女的生活現實也深深地不同于男性等方面進行了廣泛地爭論，但是，至今都沒能在上述元理論觀點的認識論結論問題上，給予持續(xù)性的關注。

相比較馬克思對資本主義批判的深度而言，就像艾利斯·馬瑞恩·楊（Iris Mmion Young）已經正確地指出過的那樣，女性主義者的分析經常：接受同意傳統(tǒng)的馬克思關于生產關系、歷史變革，以及在不變形式基礎上對資本主義的結構性分析的理論。女性主義者的分析雖然正確地批評了傳統(tǒng)的馬克思的理論在本質上是性別盲視的，是缺少婦女維度的，這些女性主義者卻還因此去尋求使用基于男性系統(tǒng)性統(tǒng)治下的女性主義理論去支撐資本主義的馬克思主義理論。在哈索克眼里，這種過往路徑，其實心照不宣并不言而喻地認可贊同了傳統(tǒng)的馬克思理論的立場，相對于馬克思的社會理論的中心問題而言，婦女問題僅僅是一個輔助性的次要問題。

哈索克表示，如果沿著馬克思的論證思路，跟隨著工人從工廠到家里，我們就能再一次感受到劇本主人公的變化。之前作為工人跟尾隨其后，膽小而懦弱，唯一期望的就是躲藏，但現在可以大步流星地走在第三種人（她只是膽小地跟在后面，帶著雜貨、嬰兒和尿布）前面。在馬克思關于資本家與工人的（兩者都是男性）交易的論述中，始終缺少對這樣的第三種人進行具體描述。

基于這些，哈索克認為，可以構建一種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立場理論，該立場構成了一種特定的歷史唯物主義女性主義的基礎。

馬克思由于站在無產階級的立場而取得了可揭示出階級統(tǒng)治的不正當性及具現實性的強有力觀察視角，那么，就批判男權主義的意識形態(tài)和風俗而言，某種特定的女性主義立場將會比之前立場要深刻得多的多。哈索克通過婦女女性活動而顯現建構出來的女性主義立場，與無產階級立場相關，但比無產階級立場更深入。

哈索克提出，物質生活（馬克思的理論中的階級地位）不但構造而且設定了理解社會關系的諸多界限、限定。而相對于兩個不同的集團而言，如果物質生活被完全相反的方式所構造，我們就可以期望：任何一方的觀察視角正好代表著另一方的觀察視角的倒置，并且在控制、支配體系中，對統(tǒng)治者有效的觀察視角將既是片面的，又是反常、不正當的、不符合常情的。占統(tǒng)治地位的階級（或性別）的觀察視角構造了各種物質關系：在這些關系中，所有被裹挾其中的參與者，都因此不能當作一個單純的虛偽的而被剔除。因此，被壓迫群體、集團必須通過斗爭才能獲得的觀察視角，代表著一種結果，這種結果不僅需要科學深究所有人被裹挾著參與的社會關系的表象之內的本質，還需要僅能從斗爭中才能生發(fā)起來的教育去改變那些關系。作為一種能夠理解被壓迫者境遇的正處在使用中的觀察視角，某種立場的采用意味著揭露非人道的人類之間的真實關系，指向對當前的超越，以及承載歷史地解放的任務。要注意，哈索克在定義該種立場時使用的是“女性主義”術語而不是“女性”術語，就是為了表明它所建構的女性主義立場已經內含著的特征和該立場被定義時承載著的解放可能性。

關于婦女生活活動是否可以形成獨特性立場的基礎——為了確定婦女生活活動是否滿足女性主義立場的要求——的問題，哈索克的討論并非始于男性勞動，而是聚焦于婦女女性的生活活動和構建了該活動的制度習俗。婦女女性和工人生活于一個強調變化而非停滯的世界中，這個世界的特點是與自然物質存在相互作用，而非與自然隔離；在這個世界中，質比量更重要，身心統(tǒng)一是完成實踐的內在條件。在哈索克看來，正是勞動的生物性的分工，構成了這種立場，并且她將討論基于一種界定作為物質貢獻者和作為母親的婦女的活動的組織。她希望去展示恰如馬克思從無產階級立場對世界的理解幫助其深入到資產階級意識形態(tài)內部一樣，這種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立場可以幫助我們理解父權統(tǒng)治的制度習俗，以及不正當地倒置了許多人類社會關系的意識形態(tài)。

哈索克強調，馬克思在《資本論》第一卷中的概括性闡釋是忽略了一些因素的，例如工資差別、工作和工作條件，以及女人（婦女）、男人（男子）和孩子之間的差異等等。盡管所有這些因素都對分析當代的資本主義都是至關重要的，但是它們都有改變馬克思的剩余價值理論和剝削理論（馬克思主義對資本主義的分析的兩個最基本特征）。哈索克也試圖采用類似的形式以便取得關于婦女女性活動和婦女女性自身的共性提取的理論。雖然她已經認識到這樣做會有包含著忽視女同性戀者的和有色女性的經歷的危險。但是在哈索克看來，努力揭示女性主義立場就要進行這樣的假設：在西方階級社會中所有女性的生活都存在某些共同點。

四、結語

總之，哈索克所構建的馬克思主義女性主義立場理論，對馬克思主義理論做了大量的承繼，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探究關于婦女生活在社會結構上不同于男性的論證的認識論結論。尤其是，類似于馬克思的理論中無產階級的生活，婦女的生活使得其具有了一種直指男性霸權的，可以夯實強有力地批判構成父系社會、父權制的資本主義形式的大男子主義的風俗與意識形態(tài)基礎的特殊的、特權的優(yōu)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