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花落知多少

陳偉華

在我內心的深處，永遠珍藏著一個時代。那個時代，似乎很近，又似乎很遠。它的近，在乎我一閉上眼睛，就能親切地回到它身邊。

就像薄暮時分，一個人寂寞地坐著觀花。在我的腦海里，不斷浮現一種特殊的花，永不枯萎。它盛開在心靈的綠園中，散發醉人的芳香，飄滿我的生活。那就是故鄉的橘花！橘花是玉白色的，星星點點，綻放枝頭，非常清純。一過清明，就是橘花綻放的季節，馥郁的清香在漫山遍野彌漫開來。這種草本植物，掰掉雪白的花冠，會從斷裂的莖中分泌出蜜汁。我們品嘗著汁液，讓心兒一次次沐浴在幸福和甜蜜之中。去賞花、去賞花，賞花要趁早。一枝枝、一簇簇，一團團、一樹樹，鋪天蓋地，一片雪白，似花非花，似霧非霧……漫步澄江兩岸，細數地上落英無數，孩提的時光便悄然流逝。

我總也忘不了與小伙伴們一起，坐在江邊蟲聲恍惚的橘樹下，傾聽花瓣雨飄落，仿若天籟之聲。

夏天的橘林，更好玩。大家在樹下拾蟬蛻，觀察螞蟻覓食，聽蟬們此起彼伏的歌唱，還有撿拾掉落地上的橘實。橘實就是青澀的小橘果，一株橘樹結的果太多，待不到成熟，就會自然掉落一些。橘實和蟬蛻都可以制成中藥材，這在史書里早有記載。還可以賣錢，幾分錢一斤，可以用賣得的錢購買鉛筆、橡皮或寫字簿之類的文具。

長大以后，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在橘園里，在花海里讀書吟詩。橘花飄落，漫天飛舞的花瓣雨，匯聚成一條時光的河流。

戰國時期楚國詩人屈原所作的詠物抒情詩《橘頌》，不愧是千古佳作！其詩云：“后皇嘉樹，橘徠服兮。受命不遷，生南國兮。深固難徙，更壹志兮。綠葉素榮，紛其可喜兮。”北宋文學家蘇東坡在《贈劉景文》中寫道：“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詩句給人留下非常美好的想象空間。

徜徉橘樹之間，竟然發現這些樹與人類一樣，也有自己的思想和語言。因為在那里，我深切地感受到一些令我感動的東西，比如人，比如大自然，比如人與大自然的那種親密和諧……

“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有一回我們并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兒在叫，我們不知怎樣睡著了，夢里花落知多少……”在橘林里，一邊吟唱歌謠，一邊捧讀三毛的作品《夢里花落知多少》，就會很快忘記凡塵俗事。

小橋流水依舊，沾著三毛淚珠的橘花卻在故鄉大地開了一茬又一茬。生活就像一樹白白的橘花，風一吹，花瓣兒就紛紛下落。

有時懷念一些樹和一些花，就像懷念一些人。因為它們已經把芳香留在你的心里，風起的日子，一種淡淡的憂傷就會襲上你的心頭。它們總是站在你記憶的路口，因為它們是你永遠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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