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季

占麗霞

自從院子里有了塊空地，就想著該種點什么。已經種下了幾棵果樹，按照規劃，應該再種點花，可是什么花既能配得上我的這份期望的感情，又能符合我的審美觀念呢？

最好、最理想的當然是蘭花，蘭花有花中君子的美譽，特別是明代薛網的那句“任是無人也自香”是膾炙人口的，愛花之人不知道的恐怕是絕無僅有的吧。但是蘭花的性格沉靜中過于淡泊，清雅處稍顯孤單，放在書房自是一番風雅。而我的小院必須是一位清雅脫俗、大氣雍容的花中魁首，才能滿足我腦海里構思了無數次的某種情結。

想象總是美好的，在請教了專業人士后才明白，植物的存活與當地的氣候、陽光、雨量有直接的關系，選擇必須是適合的。而我實在不愿意隨意播種，即使是每天面對那塊空地，這成了我的一塊心病。

有朋友從外地來，帶來了兩棵知名的月季，據說是不同尋常的。而依我看，只是一棵瘦小羸弱、枝葉零落稀疏的樹苗，能否存活尚且未知，它能長成亭亭玉立、優雅脫俗的大家閨秀嗎？我盡心地將它播種好，它能不能成器，似乎就看天意了。

這樣，我每天都會不自覺地去院子里看上幾次，總希望有一天，我會第一個發現新長出的葉片。奇跡在第二個星期，新長出的葉子嫩茸茸的，綠得像是要滴出汁來。雖然只有幾片，但這畢竟是生命的訊號啊，我可以確信，它的生命可以在這里延續了。

人間最美四月天，正是春意盎然的季節，我總希望月季能長快點，長高點，這種期待的心情興奮得竟有點欲罷不能，可是轉眼間春盡秋來，除了枝干粗壯了些，樹葉也日漸豐潤，但我確實未看出她有不同尋常的潛質，這不免讓人感到灰心。

第二年寒冬剛過，又到了春暖花開、萬物復蘇的時候，月季已經長成了青澀、蓬勃的少年，在原來單一支撐的枝干下又長出了許多新的枝干，原來狹小的一塊地方，已經被擠得滿滿當當的，看來即使是在寒冷的冬天，在人無法看見的深處，月季的生命也在蓄積著能量，并且以其驚人的力量延續著生命。現在我的期待有點欣喜過望了，難道我終于可以體會“葉里深藏云外碧，枝頭長借日邊紅”的意境了嗎？

收獲總不是那么容易，春天多的是風雨，驟然地來又悄然地去，每次風雨過后，剛剛成型的月季枝葉散亂，弓腰駝背，那些低矮的枝條幾乎要匍匐在地了，我幾次冒著雨試圖將它固定、綁縛，無奈面積太大，又渾身是刺，實在是無法接近，無能為力了。好在春季的陽光是溫暖的，雨過天晴之后，不知道月季是從哪里聚集來的力量，竟然身形挺立，絲毫未損，而更見壯碩了。

經過了似乎漫長的等待，奇跡終于出現了，在一根長滿葉子的枝條上，頂端處5片葉子的根部，突兀地冒出了一支花苞，花苞的周圍簇擁著毛茸茸的紅色的新葉，這個發現讓我欣喜若狂。幾天之后，其他的幾個枝條上也都隨之效仿，有的一根莖上竟然長出了4支花苞，而且還未初綻，那顏色就已經是緋紅而嬌艷的了。看來綻放指日可待，我為我的激動期待著……

驚喜是在某個清晨，只是第一眼我就想到了詩人徐積的那句 “才人相見都相賞，天下風流是此花”，果然是不同尋常的花中極品，枝繁葉茂的植株之上，幾處如霞般絲柔嬌艷的紅，在朝霞晨曦的映襯下，亭亭玉立，脈脈含情，你可以竭盡你的想象，也可以恣意你的激情。你甚至可以懷著自私的企圖，對它的風姿和艷麗下的溫柔和清純頂禮膜拜。而這一切，這樣的境界須得是懂它、敬它之人。

有多少人沒有欣賞過月季呢？

每當月季盛開之時，我每天至少幾次徘徊在它的周圍，靜靜地吸吮著綠葉和花瓣的清香。特別是黃昏時分，“滿院芬芳似落霞”，闃靜中讓我仿佛渴望浮塵之外的另一個境界。然而，薄冥的夜色總在夢想還在心頭掠過時，就淡然地模糊了，只留下一闋不知所系的輕夢，時而醒了來，時而隨了夜色飄了去。

慕名前來觀花的人越來越多，雖然不知他們是否真的是惜花、懂花之人，但現在在月季面前，誰能不被它的雍容華貴、優雅多姿、嬌弱煙霞般的風姿所驚嘆，從而愛上它呢？當然對于那些想插栽月季的愿望，即使是不舍，也不忍拒絕，只是希望在另一個陌生的地方它能存活，繼而開枝散葉。我為我的月季子孫而祝福。

已經過了谷雨，那些曾與月季爭芳斗艷的花草早已經銷聲匿跡了，而月季依然“花落花開不間斷”。

我知道植物的生命是有規律的，就像古人所曰“花開花落終有時”，月季也不例外，轉入秋天，花也就開盡了，那時，我的月季會不會在一個我未知的世界里，憧憬著它的夢呢？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