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良
家鄉的黃昏依然那樣寧靜。
母親是坐在時光的鏡子前,她看見自己老了。那些坎坷,是歲月雕刻的紋路,從深深的皺紋里,我怎樣去解讀生命的年輪,以及飽含的艱辛?那是存放在皺紋深處的密碼,母親是不輕易泄露的。母親不喜歡回放苦難,她只重播趣事、快樂,那是她的性格。
母親駝背了。鄉間生活的重壓,讓母親樸素的思想更親近土地。那些點頭致意的稻穗,那些競相表白的棉花,那些亭亭相迎的芝麻,那些見到母親就要歡快起舞的蔬菜……鄉村土地上蓬勃的事物,它們總是那么近、那么近地面對母親,訴說生長的快樂和憂煩。母親屈背弓腰,像一把勤快的鋤頭膜拜土地,但這絕對不是向命運折腰。
但是我們沒有料到,一場意外的車禍,會讓母親骨折了左手。
那個灰色的秋天,我來到了母親就醫的診所。望著母親層層捆綁的臂膀,我的心被纏繞得異常疼痛,但母親依然傳遞給我笑容,她嘮叨的,是不要過多責怪那個剛學騎摩托的小伙,她顧慮的是,靠一只手,還能不能侍弄菜地,照料家禽,洗衣做飯……在鄉間,母親的勤勞讓人震撼,我甚至相信,母親的勤勞能讓石頭開出花朵!
這兩年,母親受過傷的手無法使力,家務總是靠一只手操作,但她依然執著地熱愛勞動,她屈背弓腰,一只手的指點,也能將黃昏解讀得那樣精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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